例外。”
周醒却说:“她的心血都投注在你身上。”
“是,可她看待事情总有局限。那之后她没再动过成家的念头,只想赚钱养我长大。一年又一年蹉跎,变成现在这样。”小雷顿了顿,“以前我有时会恨她,——你道我为什么成绩好?我妈整天在外奔波工作,周末就把我关在家里,根本没时间陪我。除了拼命对付功课,我好像没别的事情可做。她每次见到我成绩单,说的不外乎就是以后我要有出息,找份好工作,赚大钱。就这么现实。”
他们家情况周醒知道一些,宋小雷在家就像个锯嘴葫芦,除非要事,母子俩很少沟通交流。
莫名情绪低落,“你要记住,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是,以前我妈付出越多,我越是冷眼旁观,可是直到走出家门,那点恨早就不存在了。”
归根结底,中国女性数千年以来所承受的压抑如冰冻三尺,为孩子活,为丈夫活,乃至现代女性为工作而活,年龄渐增顾忌越多,稍有不慎便覆水难收。
宋小雷说:“周醒,我以前最怕你有压力。”
“基本上我很想得开。”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过两人是一体,但这人只要一天不在身边,他总难放下心。
担心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陵川经常下雨。没有人提醒我带伞,总是淋雨。”良久,他说。
周醒的心无限地软下去。
“不想让你孤单。我也不想再孤单单的。”
“小雷,你等我。”周醒终于许诺,“我会去陵川找你。”
宋小雷说:“我等你。”
☆、四十五、撞见
儿子要回陵川,杜维贞头一个不舍。
“我那份工不做也罢,倒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要不要我去陵川?”
宋小雷一顿,“你去做什么?”
“做饭打扫洗衣服,总可以吧?”
“律所统一外卖,我都没时间回住处吃。”
杜维贞不以为然,“外面那些饭菜太不讲究,我去给送饭。”
“老赵老韩会笑死我!”宋小雷无奈,“妈你要真想退休,不如出去喝喝茶跳跳舞。”
如今不再为家中经济犯愁,然而杜维贞自认劳碌命,真要天天喝茶跳舞也做不来。
宋小雷想了想,“要真退下来,天天自己待着也不是办法,人总得有伴。你那些旧同事老朋友的也不少,多认识些新朋友也不错。”
杜维贞听着这话不像,一时沉默。
宋小雷何尝同自己妈妈谈起这个,静等着她反应,脸上倒平淡。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用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杜维贞抬头瞧着儿子,慢慢道,“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嚷着要独立,要自由,生怕长辈过多干涉。行了,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凡事注意。”
宋小雷点点头。
走的那天,杜维贞凌晨即起,备了几样外地买不到的特产让儿子带给律所伙伴,又做了些拿手的饭菜盛在保鲜盒里要儿子带去存冰箱里慢慢吃。
宋小雷统统应下。
跑步回来冲了澡,卧室里拨电话给那人,“起了吗?”
那边嗯了一声,说是正准备去买早点。听小雷要说过去,那头问:“有事?”
“还想见一面。”
“还是我过去吧。”
宋小雷咕哝,“你是怕我过去以后对你怎么样?”
“……”
“又不是没怎么样过。”
那边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宋小雷吃过了早饭,便提起大背包往外走,杜维贞跟过去帮儿子提行李,却听他说:“妈在家待着就好,不用送我。”
“那你开车小心。”杜维贞倒没坚持。
宋小雷转眼就没了人影。
杜维贞在院门前站定片刻,过一会儿才进了屋里。
时间仿佛瞬间沉淀下来,变得缓慢而难熬。儿子分明发展顺利前途光明,可是不知怎的,她越来越觉得不安,好像离巢的鸟儿的翅膀振开,就再也不肯飞回来。
正自寻思,转眼瞥见桌上那几只保鲜盒,杜维贞突然省过神来,忙提到手中奔出门去。
宋小雷的车就停在巷子外的空地上。他过去时周醒已等在那儿,手中还提着买给自己与小加的两份早点。
问她等了多久,她说两分钟,宋小雷便笑着揽一下她的腰。
“你见也见了,快走吧。”
“抱一抱的时间总还有。”
周醒顿了顿,没有拒绝。
宋小雷了解小镇的风气,若是这样子被什么王大姨赵大伯撞到,如果在这时候传出自己同周醒的关系,自己倒罢了,她却一时半刻不能离开小镇,只能生受着。一念至此就松开了周醒。
“店里的事要随时跟我讲,每天都要打电话。”
“知道。”
“合同什么的千万不要急着签字,我来审。”
“我明白。”周醒见他还想说什么,直接打断,“路上注意安全。”
宋小雷点点头,待要上车,又停下来说:“万事有我。”
她点点头。
宋小雷手已扶在车门上,到底还是趋身过去亲了她一口。
“每天电话,你记得。”
“记得。”
宋小雷这才上车。
周醒一直看着他的车调转方向驶离,方顺着原路走回去。
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巷口那道手捧保鲜盒呆若木鸡的人影。
宋小雷离开之后小加明显低落,周醒带他去小店,他也无精打采的,写作暑假作业就在店门口对着墙壁踢球。
有时问妈妈:“什么时候能见到雷叔叔?”
“小加想回陵川了?”
小加没言语。周醒也不多问,趋身抱抱他。
“可不可以带漫画书去店里看。”
“……不可以讲条件。”
小加嘴角微撇,一脸委屈状。
他模样生得好,这表情做起来最是惹人怜爱,周醒瞧了一眼,忽然就有些走神。
小加模样出落得越来越难以忽略。
这些天既决定回陵川生活,周醒从无犹疑。然而这一刻,一些前尘旧事却猛然之间撞进脑海里来,她不得不极力定下神。
这天她又带小加去店里,小楚已经在打扫卫生。
就连小加也没见过小楚这么勤快,在旁站了一会儿,确定是她,方叫了声楚姨。
小楚一见他就忍不住眉开眼笑,迎过去捏他的脸。周醒瞧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笑嘻嘻闹成蛋,一时心下更加犹豫。
她把余下清理工作完成,小楚已经在拿细嘴壶认真冲咖啡,她从分享壶里倒出来两杯,一杯递给了周醒,“老板,这是养了四天的咖啡豆。”
周醒闻香,又喝了两口,“下次水温可以低个四五度。”
“偏苦了?”
“应该是咖啡豆烘焙火候偏深了。”
小楚立即掏出小本本记下。
周醒便寻思,天份好,又有兴趣热情,学得也快,已然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最好机会,可是左思右想还是自己当初的决定失之轻率。
“经营一家店不只是出品制作,还有很多琐碎事务,跟不同的人打交道,顾客,供货商,一旦出现问题就得及时沟通,有时候甚至很不愉快。”周醒徐徐说着。
小楚转着手中的笔,“我知道。”
周醒知道,仅凭几句话无法打消姑娘的热情,何况私心里还是希望小楚能接手。这小店是她几年的心血,当然希望交到喜爱它的人手里。
这聊着,店里走进来一个人,小楚一见此人进门,当即就站了起来。
周醒见她脸色怪异,仔细瞧了来人一眼,完全陌生。
“请问你是老板?”来人客客气气。
周醒站起来,“我是。”
“楚先生叫我过来,看看你这里的机器设备。”
话说得没头没脑,周醒却马上明白,这是叫人来估价的。
小楚咬咬嘴唇,“老板。”
周醒微微一笑,“跟我来。”
她带着那人进了里屋工作间。室内大型设备一目了然,来人自然是懂行的,边看边点头,又检查机器的新旧折损程度,拿出本子来写写记记。
又去看外间的店面装修桌椅用具,一项都没有放过。
小楚坐立不安,直到那人离开。
“对不起啊,老板,我爸他……”
“这没什么。”周醒反倒奇怪,“请人估价也是正常流程,小楚为什么见怪?”
小楚沮丧,“他们就是不肯信我……”
当初她坚持高二缀学不再读书,搅得家里天翻地覆,镇上人尽皆知,楚爸爸虽然气愤不安,却也牢不透风地罩着女儿保护她不受人言侵袭。
既然女儿铁了心不走寻常路,做家长的也只好退到孩子背后做坚实后盾。以至后来小楚闹着要来周醒店里学习烘焙,那位父亲自己先跑来周醒店里了解情况,才放心地让女儿过来。
这次女儿竟要接手一家店,做家长的当然更加悬心。
周醒说:“有父母爱护是莫大福气,你不要跟他们置气。”
小楚嗯了一声。
周醒见她似乎听得进去,略微放下心。这时门声又响,有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
她定睛去瞧,却是再也想不到的稀客。
小楚见老板神色有异,跟着看了过去,这位客人她瞧着陌生,看样子就是小镇当地人,很普通的中年妇女,身边也没带小孩,明显不是过来消费的。
“需要点什么?”小楚客气地招呼。
这顾客却只打眼瞧着周醒,慢慢走到了她面前,“好久不见了,周小姐。”
周醒轻轻点头,“好久不见。”
对方笑一笑,”打从我前几年那次出事,咱们就没怎么见过面。说起来,那次还是多亏了你。”
“客气了。”
周醒不闪不避。的确有好久没见,但也没有那么久。
杜维贞一双利眼如故,面上添了更多风霜,这张脸是平淡普通的,小雷的五官很像她。
周醒视线不知不觉凝滞。
杜维贞漫不经心打量四周,“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好了。”停了停,又随口问道,“周小姐,你来咱们镇上几年了?”
“……三年多。”
“啧啧,这时间过得可真是快。”
周醒不曾接话。听她又说,“咱们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周小姐现在有没有时间呢?”
周醒点点头,示意她坐。
小楚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好说的,端看她们之间的气氛只觉不同寻常,她轻手轻脚地端了两杯清茶过去。
“周小姐,有件事我一直好奇,却从未问过你原因。”杜维贞慢悠悠地开了口。
周醒等着。
她神色平定,这并非伪装,只是由内至外分毫不乱。
仿佛命运给她什么,她总会平静地承受。
☆、四十六、疯狂世界
杜维贞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茶杯,“当年你匆匆忙忙从我们家房子里搬走,连预交的房租都没开口要,为的是什么?”
见她只是望过来不言语,杜维贞下意识地笑了一下,“怎么,周小姐不记得了?”
“的确过去太久了。”
“哦?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初为着那笔房租,小雷在家同我吵了一架,怪我占你便宜。”杜维贞笑起来,“这小子说精挺精的,可有时候就是死心眼。后来我也想,其实他是对的,那笔房租的确是该退给你。我们不能欠你什么。”
周醒从未将自己置身于这种煎熬,仿佛除了直面别无选择。
“后来小雷不止一次同我置气。我跟他生了那几场气,现在也想开了,这孩子知恩图报做人厚道,也不是坏事,你说是不是?
“这小子拼得很,功课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