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娶周周那会儿,身边一个两个的都断得一干二净。你这样滥交,也难怪她从不正眼看你。”
    “我他妈就算守身如玉立地成佛,她也不会正眼看我。”利择优按熄了香烟,神色很平和,“话说回来,我要她看我做什么?”
    利择美闻言,神色间方有所缓和。
    利择优平心静气,“二姐还有什么事?”
    “我就想告诉你,孩子现在也出院了,你就别去打扰他们母子。”
    “那没可能。”
    利择美不料他断然拒绝,要过一会才觉出恼火,“有没有可能,你自己心里还没谱?”
    “我去看自己儿子天经地义。”
    “你是脑袋长在下半身呢,还是黄汤灌多了没醒?孩子父亲已经入土,你算个什么东西?”利择美话说得毫不客气。
    利择优抬眼。
    她神色阴沉,利择优不禁走神,与故去的二哥何其相似。
    “混账话不能乱说。周周把孩子照顾得很好,你敢再去搅缠不清,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利择美站起身来,冷冷地居高临下,“择良在的时候都保不住你,现在更是没得指望。”
    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威胁,利择优冷笑,“你们倒是一个个护着她,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栖云镇传得不知有多难听。”
    “你去过栖云镇?”
    利择优没理会,“你跟三哥是有多放心,才会把孩子交到她手上?”
    利择美刚要开口,却听他道:“不见孩子,那没可能。”
    他在这件事上丝毫不松口,利择美一时拿他无法,看疯子似地看着他。
    利择优低头又点了烟,平淡道:“我别无所长,无所挂怀,只愿小加自在快活。”
    利择美站定须臾,家政人员上门来。
    她缓缓转过身去,“你一定要见孩子,周周也不会不通人情,好好同人商量,定期过去看望。别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让人配合你。——你也说了,都是为了孩子,那就不要打扰周周。”
    利择优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吐出烟圈。
    利择美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这房子最好别再住,姓宋的还在找她。你去见小加时多留意,前不久那小子雇人跟踪我。”
    他这才皱下眉,“奸夫。”
    利择美听着刺耳,不免看他一眼。骂人家奸夫,自己黑着脸倒似个妒夫。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不稀罕,这下呛到陈年老醋。
    她不愿理会这些破事,带上门离开。
    ☆、五十三、投名状
    自从小加出院,周醒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当年老房子拆迁,当地有关部门给予了一次性补偿,那笔款子刚好可以用来购置房子。先前小加住院前她便托姜律师找好了位置,又提前交付了部分房款。
    她却不知姜律师那边为此事费尽了思量。在陵川当地买房原本就难以绕开利氏去,利择良生前将地产生意扩得有多广,旁人虽不知究竟,姜律师却清楚得很,若按市价将房子卖给自家人简直没道理。然而这位前任利太太算不算得“自家人”,还是得她自己说了算。
    姜律师回想这小女子的行止处事,左思右想,给利择美去了通电话。待他说明来意,利择美回得清清楚楚:“她既把这件事托给你,想必是找个知根知底的做打算,地方找得隐蔽些,外人问起来一概不知,房产手续按原程序走。”
    姜律师这才依言办妥。若照市价也不可能,最后给出的金额到底还是低出许多。后头他约周醒见面,细察她反应,但见她只有瞬间沉默,到底还是爽快地应下来,“让您费心了。”
    姜律师客气两句,松出一口气。
    小加出院之后周醒一点也没耽误,直接带了先前未拆封的行李搬了进去,房子系二手房,大隐于市,交通方便,将来小加上学也近,三室两厅算得上宽敞,只她和小加住起来是足够。将来若外出奔波工作,孩子需要照拂,也能预留出保姆所住的客房。
    偶尔也会想起孩子过去的环境。周醒知道,即使尽自己所能给孩子最好的,到底还是没法跟从前比了。
    搬完结束,剩余房款购置一辆小小的日本车,方便平日带孩子出行,余下家具家电及生活用品的添置都属于小项目。也幸有前几年在工作上的精力投入,目前经济状况不成问题。若是那人泉下有知,或许会感到欣慰,或许更多的,是对她不肯动用那几份遗产而抱以冷眼与哂笑,她是知道他的,自始至终都想磨平她骨子里那点倔强。
    不管如何生活已初步安定下来,利择美过来看望他们母子,司机一律不带,自己打车过来,脸上架一副大墨镜。
    她个头高挑瘦削,平日里一身正装不知有多飒爽,眼下风衣长裤衣着随兴,那气势仍是几个男人加一处都比不了的。利百加看到姑姑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周醒跟在后头带上门,面色也和缓。
    陪小加坐在书架前翻了会儿图画书,利择美打量房间,窗明几净,素壁清减,也是安顿下来的状象。又瞧见书桌案前规整地摆了本书,书页有些泛旧,看来是时常翻阅。
    利择美瞧清上头的字,当下心中一顿,暗忖这又是什么巧合。
    这时周醒送来喝的,小加一份热牛奶,她的是一杯普洱。
    利择美回过神,面色放松,“我口味你还记着。”
    周醒略微笑笑。见孩子在灯下仔细翻书,便同她去露台说话。
    “这段时间,真麻烦你了。”
    利择美半开玩笑,“比这更麻烦的我也见识多了,但愿有点成效。”
    她见多识广,近来交接一两回,对那位性子也略有了解,想来竟有些头痛。便对周醒说:“若这位一直这么找下去,你总不能躲一辈子。”
    “见了面又能怎样?”周醒低声说,“学业,工作,前程,还有家人,随便一样都压得他透不过气。”
    利择美便寻思,或许目前所经历的,她早有预感罢。
    聪明人看得清楚却落得泥足深陷,利择美不知是怜是叹。她最是欣赏聪明独立的女子,私下里不是没有过感慨,若不是中间隔了那些破事,她俩原也算得上体己之交。打量眼前周周,前段时间为着孩子憔悴不堪,如今仍是清瘦,总算精神略好。家中纤尘不染,人也修心养性,只可惜男人们前赴后继不得消停。
    想起自家兄弟那副鬼样子,她不免皱眉。
    “我去见过择优,他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见孩子。”利择美琢磨着措辞,“他做事虽荒唐,对孩子却上了心的,你也记得当年……”
    “择美姐。”
    周醒打断了话头。
    利择美微微点头,“我知道,最好他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你跟前,你要实在不愿见他,就跟法院申请禁止令,我不拦着你。周周你也知道,择优来我们利家就是讨债的,他这人没有心肠。可自从当年小加出生,——你也都看得到,我不用多说,是不是?”
    “择美姐今天来做说客的?”周醒半开玩笑。
    利择美哑然,低头喝了口茶,“他心意已决,你又这样倔,我只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况他三哥去世这事对他打击不小,我担心……”
    “可我怎么能把孩子交给他?”周醒摇摇头,轻声,“那没可能。”
    利择美心道,这两人的话倒一样。
    她想了想说,“并不是把孩子交给他。谁又能放心他呢?周周,只是让他们定期见上一面。择优舍不得孩子,他是真舍不得。”
    周醒望向窗外,只觉眼前千难万阻。
    追究利择美真正担忧的,她不难理解。那人行事没谱,惹毛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就是有鱼死网破的本事,还能怎样?可要让那人侵袭到小加生活,那无异于潜伏在伊甸园里的那条蛇。
    利择美眼见她并无转圜之意,不免又是叹息。
    杯里茶凉,周醒去为她续茶,利择美便走进房里去看孩子,小加正坐在灯底下翻书,斯文气质像足周醒,然而那俊秀眉眼却无论如何也藏不住。利择美便寻思,周醒不愿孩子同那人亲近,是不是这也占去相当一部分原因呢。
    孩子在灯下抬头,“姑姑,我都不记得小时候见过择优叔叔。”
    “忘了也没关系。”利择美说。想他过去年幼,父母突然离异,遭逢剧变难免记不清前事。
    “我爸很早就说过我有个叔叔。他还说,不管别人说什么,叫我不要怕他。”
    利择美怔了怔,心中恻然。
    纵使这半生见惯风波险恶,这一刻她也无法着眼去望这孩子的未来。周周又能坚持到几时?这不得而知。
    这时周醒递了热茶过来,利择美伸手接过。
    “周周,这段时间我可能不会再同你见面,”她喝下茶,吁出一口气,“跟踪与反跟踪这些事做起来费脑子,我年纪大了应付不来。咱们还是电话联系。”
    周醒苦笑,“我明白。”
    利择美取过外套穿好,“一旦有事,千万记得联系我。”
    周醒应了下来。
    居住安定,周醒着手的第二件事是小加的入学。
    之前休学手续为一学期,眼下这一学期早已结束,当时原计划是病好之后请家庭教师来帮忙辅导功课,再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哪料孩子肺炎入院拖了许久,出院搬家什么也没顾上,眼下再请老师来辅导,恐怕他的状态也无法进行高强度学习,况又即将开学,入学之后也难跟得上课业进度。
    周醒只得再走一次休学程序,将入学时间拖到了下半年。
    如此春节过后,她开始着手聘请家庭教师。
    不同于普通的课余补习,小加需要在这几个月之内补完一学年的课业,小学三年级的课程周醒本身可以教,家庭老师只需每周来两次,系统地融会一下便好。即便如此周醒也颇费了些功夫挑选老师。
    然而事情总不会按照预想的那样顺利进行。
    仿佛同她作对一般,那个人很快就联系小加,约了他出门踢球。
    “以前答应过你,说到做到。”他对孩子说。
    小加高兴万分,放下电话便向周醒复述他的话,又征询妈妈的意见,“去年择优叔叔就答应过我了,妈妈,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不可以。”
    “为什么?”
    尽管早已预知这种局面,答案仍是无法出口。看着孩子急迫期望的眼神,周醒说:“小加你该知道,大人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可是叔叔现在愿意陪着我。”
    “现在,那么以后呢?”周醒神色平定,徐徐劝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甚至自己的小孩。何况你不能再玩下去,收收心,我正给你请家庭老师,到时候……”
    “到时候我一定会认真学习,但是现在我想和叔叔出去玩。”小加耐心地声明,顿了顿,索性把手机给妈妈,“不然你就跟叔叔讲。”
    周醒一怔。
    手机已贴到耳畔,那人声音传来,“——这就是你担心的?”
    周醒一句话也无,直接挂断。
    小加想说什么,见妈妈神色恼怒,惟有噤声。
    然而翌日一早,那人到底还是上门来。他骑了摩托车到达小区楼下,一通电话打给了孩子。
    小加哪里还坐得住。
    “叔叔说带我去兜风,我从来没坐过摩托车。”
    周醒正在翻看聘请的家庭教师的简历,闻言只得放下。
    她心中困顿,望了窗外半晌。
    “天气太冷,怎么兜风?”她问着,头也没回,似乎不要孩子回答。
    孩子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过片刻,回过神去看他,只见他抿紧嘴不再说话,乌溜溜的眼睛难掩委屈。
    周醒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瞒不过孩子。
    想起他前几天的抱怨,不想每天待在家里,不想埋头对付功课,不想打游戏还要限制时间诸如此类,周醒过半晌问:“小加是想出去玩,还是想同那个人玩?”
    小加听懂了。
    他想了想,神色无比认真,“我喜欢择优叔叔。”
    利择优手拿一只崭新的小号安全头盔,在楼下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看到孩子的小小身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