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宋小雷说：“明天一早我有空，到时候会带工具箱过来。早上九点之前律所还有事，得赶着回去。”
周醒说：“太麻烦。”
宋小雷看着她，没言语。
第二天一早，门果然还是被敲响了。
宋小雷提了工具箱大步进门，随口说：“今天周末，还好一早没堵车。”
周醒没说话。
宋小雷直接进厨房里检查，工具箱里各色工具倒也齐全。以前周醒租他家房子时也见识过，这人动手能力不错，居家日常修理工作一直是他在对付。
她进厨房里将熬好的粥关了火。
宋小雷只埋头做事，动作很利落，一声不响的。
周醒在旁瞧了片刻，转身走出厨房。
不知怎的就想起许久以前，他亲手为她安装那块窗户玻璃。
后来亲昵无间之时他也曾问过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对他有想法，周醒觉得他腻歪，没什么可说。他连番几次追问不出也只得作罢。可是究竟该如何开口去说？即使如今想来仍觉无能为力，那时他不过才十九岁。
周醒咬下嘴唇，神志略为清醒。
听着厨房里哗哗水声，然后是收拾工具的动静，宋小雷手提着工具箱走出来，“已经可以了。”
周醒应了声。
宋小雷伸手揉揉额头，仿佛这会才觉得有点累，“昨天下午接的那个新案子，晚上回去忙到半夜，我看我今年司法考试要是通不过，还可以去疏通下水道做修理工，按时计费，也可糊口。”
周醒听着笑笑。心里却明白这位是在正经说笑。
人和人终究不同。有人选择直面真实并做逍遥之人，有人却选择与这世界贴身肉搏，她不知道哪一种更为勇敢，却在此刻记起了她的外婆。那位孤独沉默的老人曾在手掩书卷时问过她一句话：小周醒，你以后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周醒回想着当时的回答。
宋小雷见她出神，并不出声相扰。过片刻周醒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早饭吃过了？”
“还没，回律所再说。”宋小雷喝完水看看钟表时间，即刻说，“我得回去了。”
周醒点点头。
他提起工具箱对她一笑，“不用谢。”
“……又没跟你客气。”
宋小雷笑着出门，这时又想起一事，“对了，我已经转告赵多多。”
说着取出手机翻查数下，又伸手，“你手机呢？给你记下她的联系电话。”
周醒把手机递给他。宋小雷给她输完赵多多手机号码，语气平平道：“我号码一直没变。”
周醒没接话。
宋小雷抬头看了她片刻，直接拿她手机拨了自己的号，随后存下她的号码。手机递还过去，四目相视，他不得不拿出点意志力才能移开脚步，“替我向小加问好。”
周醒应了声。
到晚上就接到了他的电话。看到那个熟悉的来电显示，周醒略微走神，手指还是按下了通话。
“准备睡了？”那头声音低低的。
周醒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应了声。
“小加今天有没有打电话？”
“每天都会打。”
“那就好。”
说完似乎无话，两下里沉默片刻，周醒下意识地看一眼墙上挂钟，已经接近十点钟。
那头说：“明天还要上班，你早些休息。”
周醒道了再见，那头却没有挂断。
周醒终是问：“你是不是在楼下？”
“……”
“太晚了，回去。”
他低低地笑起来，语气无奈，“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
周醒不响。
宋小雷没有半分勉强，“我这就回去，你早些休息。”
“再见。”
“再见。你先挂电话。”
周醒不同他起腻，当下挂断。眼望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
☆、六十六、爱与孤独
八月份下旬，陵川的夏天已临近结束，白天艳阳高照，只在早晚时分透出几分秋天的凉意。
小加度完假回国是在周六那天，小冯送孩子上了楼，提了大包小包进门后堆在沙发上，转头就道别离开了。周醒打量孩子晒黑了些，虽没什么时差可倒，数十个小时的飞程也够他受的。小加走到沙发前昏昏沉沉一阵乱翻腾，找出一只袋子递给她，“妈妈，七夕节快乐。”
周醒莫奈何，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名堂是哪位教他的。
纸袋子里放了两瓶红酒，两大盒巧克力。小加打开给她絮絮地介绍：“这一盒是巧克力松露，这一盒是生巧克力。叔叔经常配酒吃。”
周醒闻言无奈，“小加，张开嘴。”
检查一遍孩子口腔，她说：“该去看牙医了。”
“我都每天两遍好好刷牙。”
周醒摸摸他的头，“头发也该理理。”
这两天周末双休，刚好可以在家陪孩子。小加休息过后精神饱满，周醒带他去看了牙医并理发，到家做了许多孩子平日喜欢吃的。下午小加在家待不住，说是要下楼运动。
天气还是太热，在小区活动场地打了一会儿球孩子便出了一身汗。周醒念及他刚从反季地区回来，担心气温不适会中暑。
“回家休息下吧？”
小加同意。
出了活动场地往家走，就见那边社区茶室的门开，有人走了过来。周醒并不打招呼，先低头去打量孩子。
小加只有稍许怔愣，随后开口唤，“雷叔。”
宋小雷微笑着应下，“我记得你是这两天回来。”
小加微微抿嘴。
宋小雷看着孩子那斯斯文文的微笑，终是忍不住，轻轻揉一下他的头发，“度假开心吗？”
见孩子点头，他想了想问：“如果雷叔想带你出去玩，是不是需要预约？”
小加看了周醒一眼，后者没言语，面上没有任何暗示。
小加于是说：“除了周六都可以。”又看了宋小雷半晌，终是说，“雷叔要不要上楼坐？”
宋小雷颔首，“不打扰的话。”
周醒无可无不可，带他们一大一小上了楼便进厨房里做喝的。
宋小雷上次来得匆忙，注意力又都放在房子主人身上，这次才看清楚房子布局，装饰极简，素壁雪白，家饰都是简约北欧风，如房子主人一样细节考究耐得住时间。从栖身处来看，她像过去一样妥帖地安排着生活，并不允许自己敷衍将就度日。
“雷叔坐，我先洗个澡。”小加说。
宋小雷应了声，目光投注到孩子身上。
小加正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往浴室里走，背影消失在门后。随着那门嗒地一声门闭，宋小雷只觉汗出如浆，眼前脑海竟一片空白。
“……你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闻轻唤。
宋小雷定定神，迎上周醒。
周醒打量他脸色不太好，又见他穿了件长袖衬衫，领口虽敞开着，袖扣却系得密不透风，便递上手里的冰咖啡，“是不是有点中暑了？”
宋小雷勉强应了声。
周醒坐下来，静静地望着他。
过半晌他面色略见好转，坐到她面前问：“小加还没开学，明天你就上班，怎么安排？”又说，“我倒是有几天假期……”
“我给他报了学习班。”周醒徐徐解释，“之前他暑假作业赶得太急，正好去学习班理顺一下。没几天也就开学了。”
宋小雷应了声。
周醒看了他片刻问：“你是不是戒烟了？”
“你注意到了？”
她微微一笑置之。
“有时间的话，我想陪陪孩子。”宋小雷静了须臾，声音低下去，“就当让我心里好过一些。”
周醒听不得这种话，低头喝口水，“你别再乱想。”
“我想着，你我之间不讲究欠或不欠。”宋小雷神态平定，慢慢说道，“但我亏欠孩子。”
周醒没有接话。她很明白。
之后小加眼看就要开学，这天下午周醒接到了胡老头打来的电话，听完来意，她没做考虑便应下来。
接完电话就去楼层茶水间喝水，里面几个同事正叽叽咕咕聊着天，这时外头脚步声起，周醒听见有两道耳熟的声音正在说着什么。
有人探头瞧了一眼，低声说：“法务部那位，姓冯的。”
“利氏那边调过来的，是吧？”
正说着走进来一人，却是周醒手下从实习生带起的小妹，小妹如今早已是正式员工，平时和周醒相处时间最多。她看到周醒正要偎过去，旁边有人忍不住问：“小妹啊，冯经理找你做什么？”
“天知道！居然给我说我们出品部的甜品水准时好时坏！直接跟我打听周姐负责做哪几样甜品，还让我列个名单给他！”
茶水间几人都停下来瞧着她们，小妹黑着脸不高兴，“区区法务部一个经理管我们出品部做什么！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周醒定定神，错开眼去，“你管那么多。”
有人瞧了周醒一眼，笑，“分明是对小周有想法，就想吃她做的那几样。”
“大男人喜欢吃甜点，说起来还挺可爱的。”
周醒略微笑笑，“除非常看牙医勤跑步，不然男神也会吃成胖子。”
小妹犹自忿忿，“男神？就凭姓冯的？又不帅，还挑剔，简直没有原谅的点！周姐你一脚踩死他！”
周醒还没说什么，有人已笑，“楼下b座门前有人快要站成一棵树，你周姐哪有时间去踩狗尾巴草呢？”
引得茶水间几人都笑。
下班后习惯性瞥一眼楼下门前，并没有人。
周醒先去学习班接了小加，带他一起回家去，结果刚驶进小区就看见了那棵树。
小加下车打招呼，“雷叔好。”
宋小雷含笑应下，走近了方说：“我下个月回去。你知道，夏葵婚礼。”
周醒记起来，“你等我一下。”
她上了楼，小加却没跟着，只随着他雷叔一起等。
宋小雷低头看看孩子，终是唤了声，“小加。”
“嗯？”
“那时候……很久没来看你，你有没有怪过雷叔？”
小加怔了怔，仿佛被他问住，过片刻方说：“有时候……很想吃雷叔做的罗宋汤。”
宋小雷再说不出话。
周醒上楼将早已备好的礼品取下来，见他怔在当地，神色间似欣慰又似酸楚，当下便不上前相扰。
宋小雷过半晌转过头。
周醒递过手中的盒子，他定定神，打开瞧见一对和田玉平安扣，不由地说：“贵重了，结婚礼物，没必要这么破费。”
“挑来挑去都不太合适。”
宋小雷无奈一笑，“天底下就是有你这种人。”
是好呢，还是不好呢？周醒没有问。那语气到底还是亲昵了，过去相处的氛围很容易笼罩而来。
她定定神，“我回去了。”
宋小雷应了声。
正准备带小加上楼，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小周！”
周醒回头迎上一道高高胖胖的人影，点头招呼：“胡伯。”
老胡迎面走过来，见到她身旁的人明显一愣。
宋小雷一声不响直视着他，神色间并无热络。老胡定定神，转而对周醒说：“我来带小加过去。”
周醒点点头。
眼看着小加跟他上了车，那车驶远，宋小雷方略微一笑，“这老头，大概是被我缠怕了。”
见周醒怔忡，他转移话题，“他带小加去哪儿？”
周醒简单解释，利家那几人隔段时间会设家宴带孩子们见见面，小加眼看要开学，这次老胡是特意来接他过去。
宋小雷应了声，“孩子在那边过夜？”
周醒摇摇头。
宋小雷瞧着她笑，“你就不肯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