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
    “……你在法庭上也是这么多话?”
    “法庭上讲话是要收费的。”
    周醒到底忍俊不禁,“你哪里肯吃亏呢。”
    眼见她笑容绽开色如春晓,宋小雷不由地屏息望定她。
    周醒也瞧了他片刻,吃不消,复转开脸去。
    轮到宋小雷笑。上次见她脸红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夕阳西下,西方天际如火如荼,风吹来已有了秋天的凉意。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他的声音在暮色中低回,“周醒,我每天都在想你。想见到你。”
    他回头望着她,“快要忍不下去。”
    九月中旬,秋老虎凶猛。
    宋小雷花费几天时间将工作进程赶完,已是晚上七点多。想了想,仍是开车去了周醒住处。
    车在楼下停了个把小时。这种时间她很少下楼,他知道。想到小加有可能在写作业,也并不打电话相扰,只坐在车中望了那窗口许久。
    久到时间不能再拖,他发动引擎驶出了小区。
    车是去年新置的,老赵给挑选的一辆suv,他看到那车第一眼就想起了某大仙儿,老赵却说:“你个头太高,一般的车也不合适。”
    宋小雷便由着他去选。
    有时也会想起过去自己对孙朋雨阴阳怪气,着实幼稚到一定程度。如今追忆前因后果只觉释然。或许分开的那一年多,总算能以不是那么糟糕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车的性能不错,宋小雷驶出市中区直奔高速路,一路疾驰连夜往栖云镇赶去。
    虽是晚上,仍觉闷热得透不过气。他开了车窗,又脱掉了身上的那件长袖衬衫,只穿了件白色t恤。
    不到小镇,夏葵电话又跟了过来,“到了吗到了吗?”
    宋小雷笑,“急什么。我去哪儿找你?”
    “新房!”
    宋小雷驱车驶入小镇,到得熟悉的街道,习惯性地瞥过街角一眼,继续朝前方行驶。
    夏葵与赵多多的结婚新房,他是再熟悉不过的。
    偶尔回趟栖云镇,大半时间是住在那间房子里。那时房子还空闲,自己总算有个去处不必睡旅馆,眼下这一对儿要结婚,房子做了婚房,将来不知去哪里找落脚处。
    驶进那房子所在的住宅区大门,远远瞧见夏葵同孙朋雨早早等在小区楼下。
    宋小雷泊好车,先穿起了那件长袖衬衫系好了袖扣,方打开车门走下去。
    孙朋雨笑着打量他,“瘦了些,早上还跑步?”
    这位关注点总是异于常人,宋小雷很习惯,“每天晨跑雷打不动。你是不是一见我就皮痒?”
    “去你的。”
    孙朋雨一拳打在他肩上,接着递过香烟。宋小雷却没接,“一早戒了。”
    “扯吧。”
    宋小雷笑笑不语。
    “别不信,他是真戒了。”夏葵在旁笑着,又说,“今天客人里头不止是小雷远道而来。”
    宋小雷瞧着他,“你拿我当客人?”
    “哈哈,算我说错话,谁教你脱离组织这么久呢。”
    宋小雷略微笑笑,没言语。孙朋雨瞧了他片刻,低头看腕表时间,“我先去接人。”
    “接谁啊?”电梯里宋小雷随口问。
    夏葵回过头,“你猜呢?”
    宋小雷估摸着孙朋雨又新交了女朋友,也懒得再问,随着夏葵上楼去。栖云高层住宅楼不多,夏葵新房是在十六层,空间不大视野却好。宋小雷熟知房子布局,走到露台上望着远处尚未开发的远山树林。
    夏葵丢过去一罐啤酒,宋小雷接住打开。
    “等会儿多多就过来。”
    “这么晚了都没休息?”
    “等你呢。今晚上大家通宵,不醉不归。”
    宋小雷回头笑,“后天就做新郎倌,你熬得住?”
    “难得你们回来。”
    宋小雷心中转念,这时外面有人拿钥匙开门进来,是赵多多。跟在她后头的有孙朋雨,还有一道穿了红裙子的人影。
    这样炎热的天气,那人影像把火般烧了进来,宋小雷瞧得叹为观止,大仙儿这口味是越来越奔放了。
    赵多多打眼看见他,叫了声小雷就扑过去一个拥抱,宋小雷吃不消,“行了,守守妇道。”
    众人皆笑。一行数人落座,气氛有片刻诡异的沉默,几人眼睛都瞧着宋小雷。
    宋小雷视线扫过,“不是说要喝通宵?”
    “小雷,”一道带笑的声音,“宋小雷,你都不认得我啦?”
    宋小雷定睛瞧过去,这下真个愣住,“彭青?”
    孙朋雨低头掐着表,“多多你又输了。”得意地吐出烟圈。
    “连这个都败给你,以后再也不赌了。”赵多多扼腕。夏葵在旁解释,“他们在赌彭青进门你多久才认出她。”
    彭青笑了,“我变化不小吧。”
    宋小雷干脆地举起酒,“我自罚一杯。”
    “开玩笑,一杯怎么够!”
    孙朋雨含笑打量彭青,“变化是挺大的,直接切换风格。我都听说了,你这几年交的男朋友是把各种肤色都集齐了,是不是真的?”
    “我倒听说你女朋友没有超过十六岁的,真假?”
    几人嘻嘻哈哈又笑。彭青趋身拿了香烟点燃,问宋小雷,“要吗?”
    “我戒了。”
    彭青瞧了他一眼,没再言语。宋小雷从冰箱里找出冰块把酒放进去镇着,五人围坐吃喝,间或聊些身边旧人旧事,也是几年来见面不多,要聊到一处不太容易。
    夏葵与多多也罢,循着普通大学校园生活吵吵闹闹过足四年,一毕业就急急忙忙办婚礼。孙朋雨读至大一便休学跟父亲做生意,言行举止分明已是社会人士。彭青在国外待了这四年只回来过一两次,属她变化最大。
    然而几人的关注点仍在宋小雷身上。
    孙朋雨掸掸烟灰饶有兴致,“陵川那边房价如何了?听说你那套是复式?”
    宋小雷避重就轻,“首付而已,每月还贷呢。”
    “行了,你还贷还不轻松?比咱们几个强多了。”
    “罢哟,富二代就不要称咱们了,”赵多多打趣孙朋雨,“都知道你爸在沿海城市买好了别墅,我和夏葵还打算过去玩呢。”
    “随便住随便住。”
    “越来越低调了,你啊。”
    “你们有女朋友的有女朋友,海归的海归,高材生加大律师,我有什么值得高调的。”孙朋雨语气不免悻悻。
    “又来。”
    闲聊不断,时间过得飞快。宋小雷不怎么插话,听他们聊一些高中同学的秩事。他不觉得自己算混得顶好的那个,搁着以前或多或少有些意兴阑珊,如今追究心底,却是自己也没想到的平定。
    又听他们聊了片刻,宋小雷自觉插不上话,拿起酒瓶杯子去露台上看风景。
    “又回到老样子,”赵多多微微摇头,“顶不合群的一个。”
    谈话不知不觉停下来。彭青转头看她,眼里有问询。赵多多给她倒了杯酒,一边劝着,“你呢,少抽点,皮肤不如以前了。”
    “还说我,你是打算顶着黑眼圈当新娘子了。”
    “难得你们都回来。”
    赵多多由衷开心,跟他们吵吵闹闹喝过几巡,彭青要过一会儿才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去年年初听你在网上聊,也没弄个明白。”
    男生听她们聊起这事儿,都不打算参与,直接叫了宋小雷一起下楼扛啤酒。赵多多听见大门关闭,方悠悠然说了句,“今年小雷估计就回来过两三回。”
    “那他妈妈……”
    “有什么办法?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担着。”
    彭青见多多表情似有不平,不禁笑笑,“你也是站在小雷角度看问题。”
    “错了,我站周醒那边。”
    听到这个名字,彭青有片刻静默。回想几年前从赵多多这里得知那两位处在一起,就觉得他们不可能顺顺遂遂。
    赵多多回想过去,忍不住问彭青,“你当初是什么时候看出他对周醒有意思的?最后那次聚会你没去,是不是因为这个?”
    “我压根就没看出来好吧!”彭青失笑。
    见赵多多瞪眼,回想过去彭青也不禁摇头,“我一早猜出来他心里有人,但是没想到是那一位。”她低头掸掸烟灰,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高中毕业旅行那次,他连礼貌性上床都做不到,——反正我是被打击得不行。”
    赵多多忍不住哈哈大笑。
    彭青提起这事免不了啼笑皆非,然过去这么久了,也已释然,“他跟周醒的事也没几个人猜到吧?”
    赵多多点点头,回想过去那几年,即使做为小雷好友对此事也是意外大过祝福,想来辛酸,那段感情的结局从未被人看好。
    彭青按熄了香烟,“他跟他妈就是为这个闹翻的?”
    “现在还僵着呢,”赵多多叹了口气,想想又说,“不过去年就听小雷说他已见着周醒,这次回来看他状态不错,应该有联系。”
    “以前情况不好?”
    赵多多看了彭青半晌,不知从何谈起,“你想呢?自己亲妈闹成那样,镇上没有不知道的。这也就罢了,头年小雷春节都没回,过完年他妈打电话催他,他回来就在我这房子里住着。初五那天晚上我跟夏葵过来陪着他,就听见他妈又打电话叫他回去。最后还是夏葵劝着走了,送到家门口又不放心,我俩站在外头等着。结果就听见他妈在破口大骂,——你也知道,他妈讲话超难听的,就没听小雷说过一句话,过一会儿就见他摔门出来,满手都是血。”
    彭青听得呆怔,半晌方问:“——出什么事了?”
    ☆、六十七、情种
    “出什么事?回去那几分钟就闹翻了,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划了胳膊,临走才对他妈说了一句话,说是谁也别想威胁谁。我还是头一回见他急,估计他妈也怕了,那之后没怎么逼他回去。”
    “断绝母子关系?”
    “你觉得可能吗?”
    彭青默然半晌,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去年他人没怎么回来,倒是打电话给夏葵几次,估计意思是想托夏葵去看看他妈妈……我想,小雷也不想弄成这样吧。”赵多多叹口气,“不过他妈也真该消停了,这样下去谁还敢进他们家门。”
    彭青忍不住笑。
    “这些事周醒大概不是没想到吧?”
    赵多多并不作猜测,只陈述她所知的事实,“最难熬的还是周醒刚走那会儿。他妈闹那么一出,没几天周醒就离开栖云了,当时小雷在陵川被瞒着,后来我跟夏葵从外地旅游回来听说了这事,打电话给小雷,他那时联系不到周醒已回了栖云,知道了这事儿。”
    彭青想起来,“大仙儿呢?闹得那么厉害,他没通知小雷?”
    赵多多也郁闷,“孙朋雨这事儿做得不厚道,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夏葵跟他谈过。”
    彭青回想孙朋雨为人,天生就是个闲事不沾身围观看热闹的,当下也觉无奈,又听赵多多说:“后来我和夏葵去陵川找过小雷,知道他一直在找周醒。我们什么都帮不上。”
    “够狠的,就不肯见他?”
    “她孩子当时受伤不轻,哪里顾得过来,何况那种时候小雷找到她又能怎样?书不读啦?律所不去啦?回家跟他妈斗法?你也知道他妈油盐不进,只晓得骂人。我猜小雷后来不怎么回家也是在冷处理。”
    彭青嗤之以鼻,“自己把半辈子赔给儿子,就想控制儿子一辈子?”
    赵多多想了想,免不了添一句,“她妈也确实不容易。”
    “再不容易也构不成伤害别人的理由,周醒欠她了?我是最听不惯这种话,——要是有男人窝窝囊囊地跟我说他妈不容易,我就直接说你妈不容易你问你爸跟你自己去,谁害得她满身怨气像个泼妇的?我欠她什么了?她不容易,她脑子冥顽不灵,她一辈子就那么点见识,心怀偏见瞧不起离婚女人,——凭什么别人就得给她那些又臭又腐的观念让道!”
    赵多多听得目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