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对自己名字里的所谓封建色彩、庸俗色彩进行了革命,于是“珍”改成了“真”,“莲”改成了“廉”,“丽”改成了“立”,更有的干脆连名带姓都改了。提起男战士陈元凤,恐怕没几个人知道,但要说起唐克,那可是大名鼎鼎。陈元凤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坦克”,以表示自己抗日决心坚如铁、压倒敌人永向前的大无畏的革命气概。也许是“坦克”的名字太直白了,于是把“坦”换成了“唐”,唐克,响当当,硬铮铮,不失男子汉气概。
女子八队有一位女兵,原名陈英,老家在苏州,一口吴侬软语,讲话却冲头冲脑,但因其性格直爽,嫉恶如仇,年龄又不大,人们还是很喜欢她,称她“小苏州”。“小苏州”对家里不让她继续上学的重男轻女思想很有意见,早就想反抗。到抗战爆发,看到日军入侵,家乡沦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骨子里的反抗精神一下子升华为爱国的行为,她决心参加到打鬼子的队伍里去。打鬼子,保家乡,成了陈英的最大心愿。“打完鬼子再回家”,这个朴素的信念促使她参加到抢救伤兵的行列中,伤兵转移后,她又参加了农民游击队的宣传队。只要是抗日的队伍,她都愿意参加。不久,与汪、伪勾结的“忠义救国军”第五支队企图吃掉这支农民游击队。游击队员们一哄而散,坚决地离开了假抗日、不抗日的部队,到了上海,参加难民收容所的工作,教难民识字。后来,陈英随难民一起到皖南参加了新四军,被分配在女子八队学习。
在女子八队,陈英听到了平生从未听到过的道理,才明白了世界上为什么有穷人有富人,懂得了什么是剥削、什么是压迫;才知道地球上还有个国家叫苏联,我们的奋斗目标不能放在一时一地,而要为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而奋斗。陈英为自己“打完鬼子就回家”的想法脸红了,打完鬼子还要推翻压在我们头上的三座大山,否则,回到家中还是上不了学,女子还是无法翻身。赶走日本鬼子,解放全中国,把我们的国家建设成社会主义,为世界大同而努力,这个目标才是宏伟远大的。一张白纸,可点可染,纯朴的无产阶级感情很快上升到自觉的革命行动。她首先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苏扬”,意在发扬苏联精神,因为十月革命后的苏联是当时许多国家向往的模式。1940年苏扬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以饱满的政治热情投入到军部分配给她的各项工作中。在女子八队学到的革命理论陪伴了她一辈子,鼓励了她一辈子,在革命的道路上,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碰到多大的冤屈,她都顶过来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在新四军女子八队学到的《社会发展史》的理论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让我终生受用;前进道路上的坎坷和风雨,从未使我动摇。”苏扬,这个仍操着苏州普通话的老太太已从工作岗位上离休,但她仍然是那样充满朝气,快人快语,仍然是那么质朴可爱。
兰芷幽而有芳
姓名是一个人的代号,大多来自父母长辈。长辈往往把自己良好的愿望体现在孩子的名字上。
新四军政治部副主任邓子恢的夫人陈兰,福建龙岩人。她曾经有个名字叫陈金地。在我拜访的几位新四军女战士中,她年纪略大。老太太已87岁,满头白发,岁月的年轮刻在她的脸上。但是气色很好,精神很好,胃口也很好,吃饭时还不停地照顾坐在她旁边、年纪没她大但身体不太好的一位老人,不时为她夹菜。
老太太思维清晰,讲话有条有理,虽没什么文化,但话语中却时时透出些哲理来,生活在领导人身边,耳濡目染,自己又刻苦学习,长期为党工作,水平自然就显露出来了。
说起参加革命前的一段日子,她仍十分辛酸。新四军女兵中,很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她却与众不同。她家是佃农,父亲有三兄弟,却连一分地都没有,三家人只有六间小房。她在五姐妹中排行第三,五个中被卖了三个:大姐、她、小弟。她6岁时被人家以60元钱(1岁10元)的价格买走了。陈兰说:“我还记得,婆婆把我背走时是从后门走的,因为童养媳不能走正门。妈妈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就跟这家人走吧,等你18岁时再回来,重新坐轿子从大门走。”
夫家姓谢,丈夫比她大三岁,不说青梅竹马,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到1929年红军来了,丈夫参加苏维埃,任苏维埃主席,她也参加了工作,这时俩人才正式结婚。丈夫名叫谢正金,婆婆为她起名叫陈金地,希望能有金有地。1932年夫妇俩都参加游击队到了江西,回家乡后做地下工作。闽西红八团回来时,谢正金热情地为他们安排吃住,部队走后,叛徒告密,丈夫被民团抓走杀害了。陈金地没有为夫家挣来金和地,只好回到了娘家。
大约是1934年7、8月份,邓子恢率领部队来了。邓子恢背了两把枪,好威风。妈妈对金地讲:你是革命的人,你的丈夫也被人杀了,你不革命怎么办?谁还敢要你?1935年,金地就跟着邓子恢走了。她在邓子恢领导下做地下交通工作,并搞印刷,虽然是农村姑娘,但工作得非常出色。1938年1月,邓子恢被任命为新四军政治部副主任,北上皖南,家属仍然留在原地工作。同年11月,有人对邓子恢说:你看这里有这么多有文化的女青年,我为你重新介绍一个吧。邓子恢断然拒绝:“不要!我已有妻子,我和她三年游击战争,同甘共苦,我还是要她。”并立即写了一封信。陈金地凭着这封实质上是路条的信,千里迢迢,历时两个月,于1939年1月到了皖南,被安排在教导总队女子八队学文化。
陈兰的名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改的,也没有问是谁为她改的。是不是缘于福建盛产兰花?它虽然没有艳丽的色彩,但是“兰芷幽而有芳”。邓子恢是个知识分子,文学功底很深,能写四、六骈文,文章极富风采。是不是因为慕“兰芷幽而有芳”的高尚情操而为自己的妻子改名为陈兰?不得而知。这些其实都已不重要了,只知道陈兰在女子八队学到了文化,学到了理论,为树立无产阶级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以后的工作中始终保持着高洁如兰的品格,乐观务实,为人民不断作贡献。退休后,她仍然想着如何在有生之年,再为人民做点什么。
老人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把祖国建设好,国家和睦,家庭和睦;把孩子教育好,要他们好好工作,不要走弯路。要记住,没有党就没有我们。”
音同义更深
在皖南泾县云岭的丁家山,座落着中共东南局。在东南局妇女部工作的五、六个女同志中,有好几个是从延安来的老大姐,其中李坚真、章蕴、邓六金被人们称为“新四军三大姐”,按年龄大小,她们被称为李大姐、章二姐、邓三姐。
大姐李坚真也有一番改名字的经历。
李大姐原名李见珍,斯诺夫人尼姆·韦文斯在她的著作《续西行漫记》里曾有一段对李见珍的专访,这本书翻译成中文时,把名字译成了李建贞,到皖南后,又改成了李坚真。“坚真”虽然与“见珍”、“建贞”音谐,但并不是简单地取其谐音,这两个字的含义是有其深刻之处的。
李坚真是一位由童养媳走上革命道路,最终在漫漫征途中成长起来的优秀女干部。
她1906年农历十二月出生在广东丰顺县小胜村的一户贫困农民家里,刚问世8个月,还未来得及取名,就被邻村一个放排人用八串铜钱(一个月一串)买去,由媒婆抱着与他7岁的儿子拜了堂。
买她的婆家其实也是贫苦农家,佃耕地主的田。种地不够维持生活,公公常出去放排,赚一点苦力钱养家糊口。他家过去买过两个童养媳,都没有养活。才8个月的李家女孩因为生得聪明伶俐,全家人都很疼爱她,把她当作珍珠宝贝,给她取名“见珍”。见珍9岁时就爬山越岭、砍柴割草;13岁就学会靶田和种番薯等农活;15岁时能挑着砍来的柴草上集墟上去卖,成了婆家的好帮手。她赶集的时候,经常能听到海陆丰农民运动的消息,开始对革命有了模糊的认识。
李见珍很幸运,她遇上了彭湃、朱总司令和毛泽东等当时的农民运动的领袖,他们为她点亮了心中的明灯。她萌生了追求自由、追求解放的愿望。
婆家人是支持她革命的。比她大7岁的丈夫读过私塾,进过洋学堂,是个初中生,他比李见珍更早地参加革命并入了党,可惜他在1928年就不幸病逝。公婆看到见珍一步一步走出家门,还逐步担任了相应的职务,感到由衷的高兴,他们经常鼓励她,对她说:“人家有钱买官做,我家无钱也有官做。见珍,大家信任你,是好事哇。你要好好干。”有些亲友来祝贺见珍“当官”的时候,她婆婆总是换上新衣,高高兴兴地迎接大家。
1927年6月,李见珍站在党旗下,想到自己这个只值八个铜元的苦妹子,现在能投身到党的怀抱,感到浑身是劲,心中充满了喜悦。
从1930年到1934年10月,她先后担任过闽西特委,福建省委妇女部长,福建省政府执行委员,汀东、长汀县委书记,福建省委常委,中央局妇女部长,中华苏维埃政府执行委员。她在实际工作的锻炼中,成了群众工作的行家里手。后来,她把自己的这一特长充分地运用在长征途中,运用在新四军军部。
长征时,李见珍被分配在中央直属机关司令部,担任民运科科长,后来又被推荐到干部休养连任指导员。打土豪、寻粮食、找向导、做群众工作样样做得别出心裁、得心应手。
每到一地,为了找一户有钱人家,让他们出钱出粮,一般人都是先找老百姓打听,而老百姓因为不了解红军,心存疑虑而不敢说,往往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李见珍不同。她每到一处,总是先找个高地方,往村子里四下一望,谁家的房子大,高楼多,砖瓦白灰院墙气派;再听谁家的狗叫得凶、底气足,所谓狗仗人势,有钱人家的狗也神气;接下来再去看他家的牛栏、猪栏、马栏大小,看看锅灶大小、油水多不多。几样东西看下来,心里就有数了。这样打土豪,一打一个准。
到了延安后,李见珍成了李建贞,先后担任陕北省委妇女部部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边区党委委员、边区妇女部部长等职。
延安,这座革命的摇篮,哺育和培养了数不清的革命力量,荟萃了中国革命的精英。当抗日战争的烽火在全国燃起时,延安的革命种子撒向了四面八方。1937年冬,华北、冀中的八路军已与入侵日军进行了殊死搏斗。为了尽快将南方八省游击队改编成新四军,以抗击肆虐在华中地区的日本侵略军,同时也为恢复和建立南方党的组织,中共中央决定从延安抽调一批干部到南方去工作,李建贞和曾山、邓振询、罗梓铭、张爱萍等一行数人,在项英率领下,告别延安,取道西安南下,到达武汉。中央在武汉设立了中共长江局。春节过后,他们分赴大江南北。罗梓铭去了湖南,张爱萍去了大别山,曾山和邓振询、李建贞夫妇经九江抵南昌,李建贞在中共东南分局任妇女部部长。1938年冬,党的六届六中全会决定,撤销长江局改设南方局、中原局,东南分局改为东南局。1939年3月,东南局撤离南昌到达泾县离新四军军部不远的丁家山。
李大姐带着妇女部的同志们活跃在皖南山区。当时的皖南山区并存着敌、伪、顽、我四股力量,情况尤其复杂,为了了解和掌握这些地区的情况,李大姐带着年轻的姑娘们,不惧危险,深入山乡田畴,进行详细调查,通过眼观、耳听,摸到了许多具体的情况,既为开展妇女工作提供了材料,也为在这些地区更好地开展游击战作出了贡献。
妇女部的姑娘大多是为了抗日而参军的青年知识分子,在实际工作中,她们得到了锻炼,增长了才干,也增进了与大姐的友谊。工作中碰到什么困难、思想上有什么问题,都愿意与大姐说说,甚至个人在生活中的烦恼、包括婚姻恋爱也找大姐参谋参谋。当然,有时她们也会围在大姐身边,七嘴八舌地提些意见和建议。李坚真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写道:
1940年三八节将到,东南局一个报纸约我写篇纪念文章,妇女部的同志在一起研究文章怎么写好.在讨论时,曹之平说:“大姐,你的名字‘建贞’有点封建,不如改成‘坚真’好了。”曹之平的建议立即得到那几位姑娘的赞同,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好!好!同志们都说你原则性强,办事公道,你就改成‘李坚真’吧!”我觉得这班年青人给我改名字是对我的鞭策和期望,反正“坚真”和“见珍”、“建贞”的音差不多,用“坚真”之名可勉励自己,就对她们说:“接受你们的建议,改就改吧!”在纪念三八妇女节的这篇文章上第一次以“李坚真”署名,从此,启用新名。
姓名,古时是用来“明贵贱”、“别婚姻”的。女子在家从父姓,出嫁从夫姓,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