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了呢?
笨蛋白梅!真真是活该……
炎帝看她表情变幻,问:“怎么?不舒服?那……”
白梅重重叹气,摇头,说:“不,只是忽然想,我连句诗也做不出来,也真是……”
安平炎轩无语,想不到怎么安慰人,只好试着转移话题:“那么,那诗是平安王……”
“不,不是。”白梅苦笑,斟酌着词句:“幼时学曲,师傅让背过不少词赋,虽不大明白,但总归是牢记得了……那日……太突然,来不及……就……抄了抄别人的……”
安平炎轩惊异:“啊?若有人做出过如此出色的诗词来,怎么大家会都从未听过?”
白梅浅笑:“啊……抄的不是一个人的,是许多人的……我把以前背过的,还有之前她们现做的那些……跟花有关的,每句里面择出几个字,一凑,就出来了……”
安平炎轩惊诧,他却是知道如今这做诗少有用新词的,多半都是如此凑一凑……但凑到这样的地步……难道面前这女孩子竟是个天才不成?
惊诧过后却有些伤然,这样聪慧的人,却被耽误成一个众人眼中的玩物,如今才……自己的打算,究竟该不该继续下去呢?
白梅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炎帝的矛盾,眼见这正主不说话找自己麻烦了,乐得自在地转头去看花,心情甚好……
原本白梅以为,这炎帝对自己态度暧昧,或许会就此把自己留在宫里。
但只在梅苑住了三日,就被平安王接回了王府。
紧接着,便有旨意下来,赐银,赐仆,赐府,升官为拾遗,依旧不大,却依旧是近臣。
没过两日,又一条见君不跪的圣旨恩赐下来。……俨然圣宠正眷的模样,羡煞了旁人。
坊间传言……这伊小姐,怕是从此平步青云,也要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了……
平安王找人给白梅安置了一个两进的房子,炎帝则让侍琴负责安排这房中上上下下伺候的一干人等。
太丑的不要,太漂亮的不要;太笨的不要,太聪明的不要;太高的不要,太矮的不要;太天真的不要,太世故的不要……林林总总,折腾了好一阵子。
而这房子的主人,白梅,却是清闲得什么都不用做,只管享用就好。
清闲得,连白梅自己,都有些惭愧不安了。
暗地里旁敲侧击着问侍琴,却只见那沧桑的男子淡漠地笑笑,说:“只要你跟在陛下身边的时候,对他好些,就好……”
那笑容,一时让白梅感觉混身发凉,极度地想问:“什么叫对他好?”
对一个人好,有很多很多种可能。
比如,敬她如父母师长,乖巧孝敬……
再比如,尊她如上司主人,鞠躬尽瘁……
再再比如,爱她如亲人朋友,细心体贴……
但白梅却总觉得,安平炎轩是不缺这些的。
虽然上位者多孤独,但安平炎轩在白梅眼里却已经是一个例外了,这判断倒也似乎没错……身边有着像宁德一样二二虎虎的搞笑将军和周到细致的侍琴帮忙,任谁也不会成为一个孤僻寂寞的寡人,又何况传说中去世的太凤后又极为宠爱炎帝,已故的先帝也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但……安平炎轩要的还能是什么呢?
白梅很仔细地思索,会不会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图谋之处,而自己还不知道……但,即便如此,这炎帝在拉拢自己之前,总该对自己调查过才对。可初见的时候,他却要她唱一首曲子,告诉说久闻自己唱得好曲……这般荒谬的事情都能发生……看来,炎帝把自己弄到身边只是随兴之举。
那么,难道还能是一见钟情不成?白梅为自己的推论笑得眉眼都眯到了一起,想不到逍遥这许久,当初那被称做没半点情趣只会埋头干活的自己,也会自恋到如斯地步。
如果没有青衍的存在,或许白梅真的会动炎帝心思……但,毕竟还是已经有一个青衍,强烈地打击了白梅对自己吸引力的自信,让白梅想要找一个爱情体会一下的心思冷淡了下来。白梅在那之后养伤的那几天,痛定思痛,她觉得以下位的身份去和上位的人在一起,本身就太困难。而她讨厌困难……那么,体验爱情的事情,她准备留到争取到自由以后,随便去那里捡个看着顺眼的人,再试着来。
如果白梅知道安平炎轩其实是个男人,或许也不会轻易推翻自己的这一自恋到极点的推论。毕竟这个世界男女颠倒,那么由上一辈子的经验推算,男人跟着感情走,追逐爱情不顾一切的可能性要远大于这些五大三粗的女人,一个男人百般小心地这样对一个女人好,多半是的确有了关于某些暧昧方面的遐想……但,因为男女颠倒,导致白梅已经几乎很难从生理以外的方面去辨别她人的性别。行为、像貌、声音、语言……对于只接触过极少“男人”的白梅来讲,她还分不出具体的特点,辩不出雌雄。
白梅不知道安平炎轩的性别,只知道他是个皇帝。皇帝,就算有爱情,也该是和那深宫禁院的温婉……男子,或者江湖之上骄傲叛逆而又专情的哪个少年之间发生,而不该是和一个可以窝在任何一个女人怀里的伶女。况且,若炎帝真对自己有这般图谋,哪里会把自己就这么放出宫禁另立门户了呢?
于是,就这样,白梅一面笑着自己的突发奇想,一面与真相错过。
却不知,再另一边,安平炎轩也在苦思苦想,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真的,仅仅是找个人,依赖自己,像个情人一样对自己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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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庆祝乔迁之“喜”,这几日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踏破了白梅小小府第新修的门坎……当然,作为补偿,各种各样价值不菲的礼品,也堆满了三间屋子。
白梅当时却只感觉到头疼。很不喜欢与一个个这样虚假的人应酬,由着她们在自己面前“推心置腹”,但,却没有选择。
白梅再一次深切地感觉到,红袖馆里悠闲的幸福生活,把自己灌出了些毛病。想当初……却也不由黯然,还当初呢!原来,自己也落到要靠回想当初,才能愉快的地步了么?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然而真的闲了下来,白梅却更加头疼,只能颇有三分无聊地撑着昏沉沉的脑袋,看着窗外的雨,提不起半分精神。
安平炎轩的所有行为,都不在白梅的盘算之内,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安。她懒散,没有斗志,不想再做太多的算计,可并不意味着她希望自己这么被糊里糊涂的摆布,这一切,竟多多少少让她对炎帝有些怨愤起来……难道这做皇帝的就不能按理出牌么?
院中却传来人声。
白梅懒懒地挑起眼,看去。
是平安王,称着一把油纸伞,在管家的引领下走过来。
不是没有吃惊的。对于平安王,白梅自认应该是个尴尬的麻烦,按道理说没有人会愿意找这么个身份暧昧,低贱的女子,做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所有人的。如今怎么自己都搬出来了,这平安王还自己往上贴呢?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平安王看着那趴在窗户处,微挑着眉看着自己的女孩子,心情却是不错,在梅雨霏霏阴霾冰冷的天气里,竟感觉到很是幸福。
她显然,是不知道,白梅对她是有抵制拒绝之心的。
白梅会担心别人在她身上另有算计图谋,会担心被卷进去以后再脱不开身,会担心万一真的陷入了这温情会使自己万劫不复……
但平安王,如何能知道这看似天真纯良的漂亮女孩子,存了那许多心思?
她只觉得,白梅最多最多,无非是像嘴上所说的,担心身份……但,自己都不在乎了,这高攀了的白梅,想必适应适应就会好的,也就不需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流落烟花之所的男男女女,平安王见过不少,却从没有见过白梅这样依旧能保持着“最初的本性”的。
乖巧,聪明,善良,纯真,而且好学——这便是平安王眼中的白梅。
便是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女儿,怕也不能如白梅一般让人感觉轻松和贴心——这便是平安王分析后的结论。
错误的印象和结论,使得平安王不仅对白梅没有当初那样半分的警惕,而且甚至是越看越喜欢,越来越想亲近,以至于真的有些感谢炎帝把这么个妙人划到了自己门下。
于是平安王快乐地,把伞随手扔个一个下人,拦住正要行礼的白梅,眼角眉稍全是笑容:“说过多少次,叫我母亲,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肯呢?莫非,还嫌弃我不成?”
白梅挑起轻柔的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门房处伺候着的一个年轻女孩儿一溜烟儿一样地冲了过来,表情却像是见了鬼一般。
白梅深深的为自己的运气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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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炎轩坐在那里,静静地,极为认真地阅读着每一本的奏折。间或抿一口茶,浅叹一口气,手中的笔却不停歇地依旧在圈圈点点。
一个黑影,跪在了门外,轻声禀报:“陛下。”
安平炎轩一惊,手微颤,便有一滴鲜红的朱砂落在奏折上,殷了开来。
“进来回话。”他深吸一口气,皱皱眉,把笔放在笔架上,揉揉发疼的额角。
“陛下……梅小姐那里……”
“怎么?有人找麻烦?”他略感吃惊。
“不,是……有位大人给梅小姐送去了两个……男人。这个……”跪伏着的黑影满心的无奈。
安平炎轩的笔落在了地面上铺着的厚厚的地毯上,“你说什么?”
黑影吞吞吐吐:“而……而且,梅小姐她……她还收下了……”
炎帝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柔软的掌心。
许久,他压低了声音:“你回去。……告诉她,我今晚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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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恍然未觉自己又惹了麻烦一般,兀自一边玩弄着手中的礼帖,一边向着自家的管家下令:“……好生照料仔细了。记得添置上衣服首饰,过两日……恩,不!五天后,送到敬王府去……就说……”白梅琢磨着,忽然想到了平安王的存在,转头看去,很认真地问:“有什么好理由么?”
平安王怪异地看着她,问:“既然都收了,干嘛还送人?”
白梅呵呵地笑了:“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是什么身份?哪能收男人在身边?那陛下还能饶得了我?”
平安王又问:“那你干嘛要收?”
白梅收了笑,把礼帖在平安王面前一晃,随后把面前的一杯茶水倒了上去。平安王愣愣地看着那上面的字在水中一点点化开不见,心中一面奇怪这用的是什么墨,一面又问了一遍:“那你干嘛要收?”
白梅回答:“如果是殇花楼送来的,那么,说什么也都得收的吧……”只不知道偏送两个男人来,这莫殇然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自己是消受不起了。
平安王瞪大了眼,忽然想起殇花楼的后续事件,还从来没有问过白梅。
白梅也仿佛才想到,自己竟然就“忘记”交代自己消失的那么多天的愉快经历。于是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把等在一边的管家彻底忘了个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平安王叹了口气:“梅儿,遇到了我们,你总该还算是幸运的吧?我们不曾亏待你的……所以,遇到了难事,你该可以放心的和我们说的……”
白梅怔然。她以为平安王会追问她和殇花楼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会追问她为什么不及时向上汇报,甚至于会面目冷凝地警告自己——莫忘记身份。但是……
平安王没有说那些,她只是说:“殇花楼……现在看来,只要你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是无碍的。你不要总拿自己的身分自我菲薄。我是……把你当女儿看的,我希望你相信。如果你不愿意,便是陛下,总也不能……大不了,我们……”
白梅却已经从怔仲中惊醒,直直盯着平安王的眼,问:“那么,殿下您的亲女儿呢?”
平安王挑眉,微笑:“原来你再担心这个?你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