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诗老看着那无关人等都低了头,很是顺从地退下,一张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菊花。“伊大人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平步……”
    白梅侧了头,轻咬着下唇:“阿梅还是个孩子呢,平日有不懂事的地方,还望大人多提点,莫和阿梅计较……上次的事情,气坏了陛下,说了我好久呢!”天真无辜,带出几分孩子的娇憨。
    王诗老很认真地回答:“不妨事,不过就是……唉,近来有些个年轻的呆子,仗着有几分本事,对你颇有些……”
    “啊?那……”
    “不过别恐慌……”王诗老很慈祥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过是些孩子,能闹成什么样?这上上下下的事情,不还得我们这些老臣撑着?你放心,我定帮你把面子讨回来。”
    “啊!那……”
    “不用多谢,咱俩谁跟谁?这宫里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你自己保重……”
    “……如此……”
    “呵呵,我言尽于此,姑娘自己小心了。”王诗老很是得意地,一步三晃地又离开,看方向,是朝着皇帝所在去了。
    白梅在她身后,却皱起了眉,张开手掌,里面赫然被塞进了一叠银票……这王诗老的靠山究竟是谁?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手笔。
    她挑眉浅笑,眉宇间却已然没有方才的半点天真,自把银票收进了怀里,起身,弹了弹刚刚被王老婆子碰过的地方,向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白梅都没有看到,一个黑影在自己转身离开之后,窜下树,一溜烟儿一般地离开了。她只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和鼻子的指示,向着传说中的御膳房直奔而去。一想到今天还要留下来陪着炎帝吃饭,她再也不能放任自己继续忍受这皇家厨子对她味觉的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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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洋得意的是王诗老,愁眉苦脸的却是宁德。
    她面前站着瘦瘦小小的安先生,正一脸沉静两眼期盼地看着她,而她,却不敢应,也不敢不应。
    “先生……不是我推托,我自是可以给陛下上折子的,但这梅小姐,我却不能去找。且不说她答不答应,我,我也进不去她的门啊。她大半时间都在陛下身边,偶尔回了府,闻讯的大小官员就挤满了门里门外……据说现在都得那着厚礼献上去,还要看她心情好不好。心情好,据说也不过出来露个面,打两个哈哈。礼倒是全收,事情……唉。”宁德说着,心里却多少有些埋怨,“先生你当初干嘛要不管她,要得罪她?如今弄成这样……只怕真要求,还得先生自己登门,或许……”
    安先生摇摇头。宁德只觉得白梅天真,现在又只觉得白梅糊涂,但她在教白梅的时候,却分明知道那孩子有多么聪明,所有事情教一遍就会,完全与安平炎轩托付时所交代的不是一个人,更何况那眼中深藏着的淡漠和冷静……“难道,一句诗,就真要这么害死我的三个学生不成?唉……”她失了望,转身,踉跄着就要离开。
    宁德却忽然两眼一亮:“先生,不如去问问平安王?她一向仰慕先生才华,又曾说过要还我一个人情,和梅小姐又……或许……”
    平安王却正在府中下令,混然不知这一条命令耽误了多大的事情——“从今儿个起一个月,王府不见任何客人。不过若是梅儿来了,不许你们怠慢,立刻给我恭恭敬敬地请进来,明白?”
    于是安先生的倒数第二条路,就这样被堵死的……最后一条活路么,却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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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梅在前面走。
    宫侍在后面拎着食盒跟着。
    忽然白梅叫住远处一个匆匆走过的宫侍,用扇子挑起对方的下巴,笑着问:“怎么又是你?”
    那小男孩立刻涨红了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想躲又不敢躲。
    她无趣地摇摇头,摆摆手,接过身后宫侍手中的食盒,直接进了宫殿,也不再管身后的人是如何惊疑的面面相觑。
    王诗老正侧坐着,不知和炎帝在说什么。
    白梅得了特许,也不跪也不拜,直接端了杯热茶走近,塞进安平炎轩手中,笑着说:“王大人好勤勉,都该午膳了,还在陛下这里公干?”
    安平炎轩坦坦地接了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看着王诗老拜了又拜,倒着退了出去。不由挑眉:“你看没看见她出去前,给你抛了个眼色?什么意思?”
    白梅笑:“怎知就不是给陛下抛的媚眼呢?”
    炎帝口中尚含着一口茶,呆呆地抬头,看着白梅,无语。狭长的眼瞪成了椭圆,目光炯炯,又因含着茶而鼓着两塞,看上去格外可爱。
    白梅笑笑,顷身,在他鼓起的面颊上印下一个轻吻。然后揉揉他的脑袋,说:“别胡思乱想了,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安平炎轩一时只顾着脸红,早就把那个疑似是抛给白梅的媚眼,忘到了九霄云外。等到白梅已经摆好了饭菜,他才恍然惊醒一样,扑到桌前,疑惑地皱皱鼻子,问:“这些是什么?怎么和平日吃的长得不一样?”
    白梅浅笑,夹起一块蒸熟的茄子,蘸了点酱油,放进他碗里,说:“尝尝看?”
    安平炎轩疑惑地闻闻,咬了一口,说:“口感不错。”嚼了嚼,又说:“而且有点清香,恩……怎么一点都不腻?”
    白梅叹口气,回答:“茄子,蒸茄子。”
    “怎么可能?!”炎帝被答案几乎吓到,“茄子明明不是这味儿,咱昨晚一起吃过的,不是么?”
    白梅不语,又夹了一筷子凉拌的莴笋丝给他,说:“再试试这个?”
    炎帝用一种很怪异地眼光打量着那碧绿的细丝,放进嘴里,嚼过,咽下,又问:“这也不错,是什么?”
    “莴笋。”白梅也给自己夹了一些,埋头开吃。
    炎帝摇摇头:“你一定被骗了,这怎么可能是莴笋?那东西的味道应该和茄子差不多才对。”看见白梅挑起眼睛看她,又补充,“不是你这假冒的茄子,是真的茄子。”
    白梅也摇摇头,叹气,生在宫里的孩子真是可怜。
    炎帝却茫然不知,一边往嘴里大口地塞着各种菜,一边还在很有耐心的开解着在他看来倍受打击的白梅:“当然你被骗也是正常的。这究竟是什么?真是太好吃了。一点也不油,不腻,而且每个菜和每个菜的味道都完全不一样诶!这是谁做的?简直和龙肝凤髓都有一拼……真该赏这厨子……”
    白梅翻了翻白眼,放下碗筷。
    安平炎轩却已经顾不上她,只一会儿工夫,风卷残云。然后一个意尤未尽的饱嗝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吃了太多。
    白梅苦笑:“这菜是我做的,陛下。”
    “诶?”
    “不过是做法不一样罢了。”原本还想弄得复杂点,结果迷了路,等找到地方,又累又乏,时间还迟了,只好捡最简单的方法做了几个小菜,没想到能被这宝贝皇帝理解得如此歪曲事实。“我建议您把厨子找来问问,自然就知道谁被骗了……”
    这宫中的厨子的确有本事,能耗费无数食材,把所有的东西都做得一般油腻,散发着同样的香气,而且又好看,又……厄,第一次吃还觉得挺好,天天吃简直能逼死人啊!白梅真的真的有些同情,这可怜的皇帝了。
    御厨们很可怜。
    上午被一个华丽的女人折腾着做了一些在她们眼中看来,称得上是粗食的简易饭菜,中午就被皇帝召去询问,为什么平日里呈上来的饭菜味道还不如这个。
    除了抱着必死的绝望一个劲儿的认罪之外,她们能怎么回答?自从有一个被人信服的董子说“君女远疱厨”,她们这些做饭为生的人再难有什么地位可言。如今眼见着皇帝怒了,她们,却是连怨恨也不敢有的,万一连累到……
    白梅揉揉抓狂中的皇帝的额角,柔声安抚:“放松,陛下你都吓到她们了,还怎么问?这本也不是她们的错。”
    炎帝阴沉着脸,不语。其实他真正生气的,除了这些人的水平之外,就是……这些奴才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让白梅亲自下厨?“君女远疱厨”,他怎么就让自己打算心爱一辈子的人就这么贬低自己……
    白梅颇有三分后悔,对于自己的好心办坏事,所以只能柔声劝着:“陛下可想过,她们眼中的粗食陛下觉得好,而陛下眼中千篇一律的肉食,却是很多人连看都没看过的?”
    “恩?”
    “就说茄子,陛下平日吃的茄子,是用鸡油炸过,再和着鸡脯子肉以及各色干果用鸡汤烧好,用香油收了,然后再和鸡瓜子一起炒了才敢端上来。而我只是去了皮,上了屉一蒸,熟了端出来就成。”
    “啊?”
    “前面那是宫中的排场,陛下不发话,谁敢省,那么做出来,所有的菜都一个味儿也不怪,顶多也就是鸡肉猪肉的区别,怎么能怪她们?倒是我今天莽撞,端了这些来,的确只是下面百姓吃的粗茶淡饭……”
    “梅……”
    “恩?”
    “我决定了,这就下旨。简除这些规矩排场,宫内缩减开始,朴素衣食,就这么定了!”
    “啊?”
    “正在愁开支太大,如今总算有了由头,梅,你真是我的福星。”安平炎轩忽然满面笑容,然后神色一敛:“伊拾遗劝谏有功,可有想要的赏赐否?”
    白梅一时傻了眼,终于明白,面前这个,说到底,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皇帝,而自己,竟然还有一个拾遗的官位呢……天,这都什么世道!
    安平炎轩看着白梅难得显露在自己面前的可爱表情,心头一热,手指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捏了捏白梅的脸。
    侍琴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屋子,此时正站在一边眉开眼笑,她也觉得白梅果然是个福星,陛下挑人的眼光真好。如今有个合适的人伴着,连胃口都好了,这顿饭自家皇帝比平日多吃了一大碗饭呢!真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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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家欢喜几家愁。
    白梅连日留宿宫禁。气坏了平安王,急坏了莫殇然。
    平安王是担心白梅出事,莫殇然是有事要找白梅。不过在这种时候,两人倒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竟就那么坐到了一起,饮酒泻愤。
    平安王抱怨:“都是你们,把我好端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都给带歪了……”
    莫殇然愤愤地开脱自己的罪名:“胡说,我怎么带歪了她?还不是你没有护住。”
    然后她也抱怨,“都是你们,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成了这样,厄,都只有被她整的份儿了……”
    平安王同样愤愤地开脱着:“瞎扯,那么天真善良的梅儿,哪会整人?都是你欺负她……”
    两人都很不平地瞪了对方一阵。
    然后平安王眯起眼,“呵呵”地笑:“说到底,是我护不了她,我真是没用。自己的亲生女儿丢了找不到,认的干女儿又护不住……不过,我不明白,你们殇花楼,好端端干嘛总找她麻烦?”
    莫殇然愤怒了,拍案而起:“谁找她麻烦了?明明是你们这些朝庭的走狗……”她忽然收了声音。
    王府管家正从远处跑来,大喊着:“殿下,殿下,小姐有消息了!”
    平安王冲了过去,拉住她问:“梅儿怎么了?”
    管家愣愣,皱皱眉随后又笑开了,说:“不是梅小姐,是走失了好些年的清小姐啊,是小世子!她们从辰国找到了一个人贩子,说……说曾经见过小姐……”
    平安王一惊,随后满脸喜色,拽住管家就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先别告诉王君,免得他万一失望……这回……哈哈,重赏她们!”
    莫殇然冷冷地看着她离开,转身,挥剑,方才还摆着两人共饮酒水的石桌,被一分为二,倒在地上,酒水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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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梅回到了久违的“家”。
    然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管家已经推了五次门进来,问她要不要见某某大人。
    所以当管家第六次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