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一点工作。」刘菁菁压根没看过这样的人。
    「她的工作做完了吗?」他揉著额际太阳穴,觉得头隐隐痛起来。
    「还没。」毕竟她给的工作份量非同小可。
    「那就不要管她了。」
    不要管她,一句话结束了今天黎灿的工作情况报告。季凌阳的心思回到现在,都这麼晚了,就算工作做不完,她应该也回去了吧……
    叩叩──
    听到微弱的敲门声,他飞快地回头,心裡无端的紧张起来,但表面上仍力持镇定地道:「进来。」
    果然进门的是张甜蜜蜜的笑脸,忙了一天的黎灿,未见疲累地来到他身边。
    「老公,你也太勤奋工作了吧?现在还不下班?」
    听到那句甜腻的老公,季凌阳感到浑身不对劲,只得沉下脸压下那种躁动的情绪。
    「我说过,妳不能洩露……」
    「我不能洩露是你老婆嘛!不过现在全公司的人都走光了,只剩我和你,就不用顾虑那麼多啦。」在他说出下一句话反驳时,黎灿接著道:「你应该不是这麼龟毛的人,连这一点事都计较吧?」
    再一次,季凌阳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纵使有再多的抱怨与指责,也因為不想当一个龟毛的人而无语。
    「我跟你说,我在你办公室外面等好久了,可是你都没有踏出一步,你这个执行长也未免太宅了吧?」她半责备半关心地摇摇头,「这样是不行的喔!瞧你才恢復工作几天,黑眼圈都快出来了,我
    可不希望我老公变得一点都不帅。」
    「难道妳觉得我帅?」他难以置信地反问。
    「当然,不然我嫁你干麼?」她理所当然地翻了个白眼。「可是你居然把我原本很帅的老公折腾成这样,真是糟糕。」
    「我记得妳不久前才指著我的脸,说我是个丑八怪的。」他冷笑,并未相信她的说法。
    「你明知道那是故意刺激你的嘛,谁教你当时阴阳怪气的。」她皱皱鼻子嘟囔著。
    季凌阳几乎要相信她的话了,不过这仍未抵过他对自己容貌的嫌恶。「我不相信会有人觉得这张脸好看。」
    「你管别人怎麼想?你应该在意的,是身边的人吧?」她扳著手指,一个个数给他看。「你的至亲爸和妈,无论你变得如何,他们一定觉得你帅的;而你的好友齐奕行,除非他是个gay,否则你帅不
    帅根本不是重点;至於你的老婆我嘛……」她认真地打量了他的脸半晌,「还恨不得你脸上多来几条疤,免得有人跟我抢老公呢!」
    季凌阳揣度著她话裡的真实性,忽然觉得打从记者会后被那些媒体羞辱的自卑情绪,硬是舒缓了许多。
    他淡淡地露出一个几乎看不出笑意的微笑。「或许妳说的对。」
    「我说的本来就对,是你一直钻牛角尖。」她走到他身边,双手搭上他的轮椅。「我还注意到你今天一整晚都没有吃饭,你现在亟需补充营养,怎麼可以饮食不正常呢?我们回家吃饭吧!」
    「我还有工作。」他皱眉,抓住轮子不让她移动。
    「你那些工作再做一百年也做不完的啦!但吃饭可是当务之急,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才毛遂自荐来公司帮你的耶。」
    这番话令季凌阳的警戒心倏然提起,脸色也变得不善。「所以妳果然是来监视我的?」
    「怎麼说的那麼难听,我是来帮忙好吗?人家今天也做了不少事,你不觉得今天的工作量少了一点?」她不服气地指出事实。
    即使他稍微感觉到了,自尊心也不容许他承认,何况他认定她心机深沉,才不相信她会有那麼好心。「妳既然要进公司,做好份内的事是应该的。」
    她嘟起嘴,不想跟他争论。「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我说过我有工作。」他不想和这女人同进同出。
    定定地凝视他许久,黎灿轻嘆口气,放开了他的轮椅走到一旁。「好吧,你不走我也不走。」
    「妳留著做什麼?」他对她一再地侵入他的生活空间,甚至是心灵空间而感到极度不悦。
    「等你呀。」她说得理所当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嘛!「你不吃不喝又狂工作,真当自己是铁人啊?何况你病还没好,復健也不好好做,我怕你在办公室昏倒了,至少还能及时叫个人上来抬你去医院……」
    「够了!」他深吸口气打断她。她越关心他,越让他觉得烦躁。此时他只想摆脱这种难以自制的情绪,完全不把她的好意放在眼裡。
    「妳说完了没?妳能不能让我喘口气,不要二十四小时都让我看见妳?或许妳认為自己手腕高超能把我操纵在股掌之间,可是我总有不接受的权利吧?妳知不知道一直看见自己厌恶的人是一种折磨?妳能不能滚出我的视线!」
    说到后来,他几乎是低吼了。
    黎灿的笑容乍然消失,她吶吶地低喃道:「你真的这麼讨厌我?」
    「对!所以妳能不能走开一点?」他知道自己是口不择言了,但伤人的话却不受控制地倾洩而出。
    无论再怎麼乐观、再怎麼勇敢,黎灿这次真的受伤了,总是晶莹透亮的明眸裡浮上隐约的水雾,她紧抿著嘴注视他,像在忍耐什麼。
    话一出口,季凌阳就后悔了,他不习惯接受这麼直接的关怀,尤其是来自他一直抱持著成见的她,然而如今真的残忍地伤了她,他却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得意。
    尤其见到她那要哭不哭的表情,他发现伤了她,竟也莫名地折腾了自己。
    「妳……」他想说些什麼,却又什麼都说不出来。能把她气走不是最好吗?為什麼他竟不想看到泪水真的从她眼眶中滴下?
    她的泼辣呢?她的机伶呢?怎麼这次他真的希望她发挥她的心机了,那厢人儿却闭上了嘴?
    这次黎灿并没有再回应,而是低下头,如他所愿地离开。
    黎灿真的走了,季凌阳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空了一块。
    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女人居然这麼容易就放弃了,他应该高兴,应该放鞭炮庆祝,然后把她的影子赶到十万八千里外,永远不要再想起这个恶梦般的女人。
    但他什麼也做不了,只是呆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处理心头的一片混乱。
    為什麼在她面前,他可以口是心非地吼出他真的讨厌她,而当齐奕行问一样的问题时,他却犹豫了?
    这阵子他一味的反抗这桩婚事,一味的排挤她,如今出现的矛盾心理,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他还会对她的受伤感到愧疚,一定是因為他良知未泯,并非是对那女人有什麼特殊的感觉。他们的婚姻是建筑在金钱及胁迫之上,所以他反抗是应该的。
    他没有错!对,他没有错!
    目光复杂地盯著她离开时带上的门,时鐘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步,而他却一下也动不了,只能不断地詆毁她以强化自己的意志。
    她现在应是回家向爸妈哭诉了吧?又或者去向黎大同挑拨两句,无论是哪一种方式,他的结局一定不会太好。所以他应该做好心理準备,迎接接踵而来的责难……
    砰!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了。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她不知去搬了什麼救兵回来,现在要来兴师问罪了。冷笑著转过轮椅,他缓缓转头一看,来人却让他方才昕有的心理建设和自我催眠毁於一旦。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麼,但这种彷彿从厚厚阴霾破出曙光的感受,却是他近日来最深刻的体会之一。
    「嘿!又吓到你了吧!」进门的黎灿像是没事人一样,提了个大便当走进来。「我可是还没追到你,哪有这麼容易就被你唬倒?」
    这回不再问他的意愿,她将他推到桌前,然后把便当拿出来放好,再把筷子塞进他手裡。「哪!这可是老王辛苦去买的便当,我有交代他应注意的食物,所以一定很适合你吃。」
    好一会儿,季凌阳才恢復说话的能力。
    「妳没走?」
    黛眉高高一挑,难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鬼吗?「如果我真的怕你兇,早在第一天就被你赶走了。你想,我费尽心力才能嫁给你,岂会轻易放弃?」
    一句句鏗鏘有力的宣告,竟抚平了他矛盾的心。他不必再烦恼愧疚与得意之间的界线,也不必花力气去摆平原以為会相当棘手的麻烦。
    因為她还是她,一点儿也没变。
    想到这裡,食慾来了。季凌阳慢条斯理地吃起便当,头一次觉得外头的便当,也有难以形容的好滋味。
    将他大快朵颐的样子看在眼裡,黎灿浅浅地笑了,只是笑容底下,有他不知道的情绪。
    好半晌,季凌阳解决了大半个饭盒,抬起头才看到她目不转睛地盯著他进食,这时他才慢半拍地想到──
    「妳吃饭了吗?」
    「啊?我……」对他突来的关怀有些讶异,她摸摸小肚子,笑容灿烂。「当然吃饱了,我才没你那麼笨呢!」
    她是比他更笨,才会到现在滴水未进,在被他狠狠奚落一顿后,还犯贱地去帮他张罗吃的。
    但瞧他吃得尽兴,她忽然觉得这点苦不算什麼,坐在轮椅上还要担负一大间公司生计的他,比她更苦千百倍。
    「妳说便当是老王买的,那妳去哪儿了?都这麼晚了。」他没发觉自己像个盘问老婆去处的吃醋老公。
    「我去租dvd啊!」她指指肩上的大包包,「听说最近有几部喜剧片不错,所以我赶快去租回家看。」
    「妳喜欢看喜剧?」
    「嗯。」或许……是从嫁给他以后开始喜欢的吧?
    季凌阳露出一个敬谢不敏的表情,像在质疑她的品味。看看时间也晚了,他收拾了桌上残骸,对她说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后,别想我会陪妳看那种无聊的电影。」
    撂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推著轮椅出办公室,看著他背影的黎灿,笑容却渐渐褪去。
    「这本来就是我租给自己看的啊……你不知道,现在我比你更需要笑吗?」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就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地淡了。
    黎灿一样的上班下班,和季凌阳斗嘴,时间到了就胡搅蛮缠地逼他去做復健。
    渐渐地,季凌阳脸上的伤收口了,少了那些五顏六色的药水,只剩下两三条緋红色的疤。或许也是她给的压力起了功效,他甚至可以扶著把手,短暂地站立几秒鐘。
    只是他的进展似乎到了停滞期,每次熬过做復健的痛苦,却不像前一阵子般有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