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口,只得夜夜落泪到天明。林若阳推辞了官职,她就看出他有强烈的自尊心。都算是读书的文人,清高得很,她怎么不懂他的忧虑呢!夜里思来想去不放心,还是来到十里亭外,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果真是一个心怀宽广、光明磊落的男子。
    “母后!”林若阳感动地抬起头,“儿臣谢谢母后对儿臣和公主的珍爱。儿臣不会让母后和父皇失望的。母后,早点回宫去吧,不然父皇又要惦念了。”
    天,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柳少枫伸手接住一滴雨丝,柔柔一笑,“好,母后听若阳的。你早点上路吧,也不要让悲儿等得太久。”
    “母后,儿臣告辞。”林若阳温和的眼眸中闪着光采,他向柳少枫挥挥手,俐落的跃上马背,不一会,就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
    慕容雪到达苏州时,已是四月底了。苏州街头的枝枝桠桠正茂盛地开出粉红色的花朵。太湖边的小山上,青翠欲滴。渔夫们穿着单衣,站在船头大声地吆喝着鹈鹕。
    天空蓝得透明,居家住宅和小巷子的长矮墙上也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这些明朗、清新的颜色,只有在秀丽的江南才能显露出来。
    白老爷和白夫人对于慕容雪再次的造访,意外又讶异,却不好多问。不过,心里还是欢喜的,外孙女恋外婆家,这是光荣的事呀!
    慕容雪依然低调来访,没有惊动官府,依然一身儒雅的书生装扮,同行的是焦桔,另有四位面生的侍卫。
    焦桔在收拾行李,慕容雪手拿一把折扇,围着她转圈。转得她举手投降,扔下一堆行李,陪着她直奔彩妆坊。
    公主再次来苏州,不就是想见林少爷吗?
    林若阳呆在焦府中读书的事,焦桐没告诉她,也让管家不要作声。林若阳又没出过书房门,焦桔没与他碰过面,还真压根不知林若阳已到了洛阳。
    到了彩妆坊门前,慕容雪突然身子一转,奔了陶然阁。苏州西山的新茶刚上市,一进陶然阁,清新的茶香就扑鼻而来。
    “莫公子!”彩妆坊的老管事刚巧在柜台对账,一抬头,看到一个俏丽的公子走进店堂,忙走下台子笑脸相迎,“很久没见到你过来了,出远门了吗?”
    慕容雪抬头笑笑,“是出了趟远门。”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对面的彩妆坊。出出进进不是姑娘和大嫂们,就是铺中的伙计,不觉有些失望。
    “老管事,你家少爷呢?”焦桔脆声问道。
    慕容雪忙把脸埋在茶碗中,耳朵却竖着,心怦怦直跳。
    老管事笑呵呵地说道,“我们少爷一个月前也出远门了。”
    “去哪里了?”慕容雪心中一紧,不顾羞涩,急忙问道。
    “走得匆忙,只说是去办件很重要的事,连夜就走了。哦,走之前,他刚刚收到封信,看完脸色大变。我也没敢问。”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慕容雪惊惶地问,搁在桌上的手微微地发抖。
    老管事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你家老爷和夫人知道吗?”
    “呵,老爷和夫人这一阵忙着呢,我们彩园马上要办喜事了,园子里大肆装修,还特地重建了一座楼阁给新人住。”
    慕容雪一时没有消化这句话,等明白过来,小脸突地惨白一片,她不知自己还能有多震愕,她来错了,林若阳要和方宛月成亲了。
    “那到真的要忙了。”她喃喃自语,想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但没有成功。明眸失去了光泽,心陡地沉到谷底。他是去为新人置手饰、还是置新衫?重要的事,原来是这件事呀!
    “公子!”焦桔手覆住慕容雪颤栗着的双手,心疼地喊道。
    “莫公子到时一定要来喝喜酒呀!”老管事热心地说。
    “再说吧!”焦桔无力地摆摆手,让老管事忙去。她轻抚着慕容雪的后背,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双手捧着茶碗,温热的茶水暖不了寒冷彻骨的心,一幕幕与林若阳相处的画面在慕容雪的脑海掠过。如果去年的冬天,她没有离开,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呢?
    林大哥不是讲他不会变吗?他不变的是什么呢?他的婚约、他的承诺,他的心。慕容雪凄婉地一笑。
    这次是真的错过了吗?
    早知这样,为什么要来苏州呢?
    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让慕容雪不自在地侧身探寻。
    邻桌边,一位身着绿色绫罗、左腮绘着桃花妆的女子正注视察着她,慕容雪明眸惊愕地怔住了。
    “老天,你是。。。。。。。莫公子。”苏盼竹掩着张开的嘴巴,艳容闪着兴奋的光辉。
    “苏姑娘,有必要这么激动吗?”焦桔伸出手臂,挡住她极欲靠近慕容雪的身子。
    苏盼竹看到焦桔,本能地捂住左颊,迅速吸了口气,但她仍直直地看着慕容雪。“莫公子,你何时来苏州的?”
    “你无需知道。”焦桔淡淡地讥讽。
    苏盼竹不理会焦桔的讥讽,声音透出尖税的惊喜感,“林少爷知道你来了吗?天啦,林少爷要是看到你,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他。。。。。。。一直在等你。”
    慕容雪愕然转脸看向她。
    “哦,你又怎么知道?”焦桔冷冷地问。
    “焦桔,让苏姑娘过来坐吧!”慕容雪淡然地说。
    “公子?”焦桔埋怨地瞪了苏盼竹一眼,不情愿地收回手臂。苏盼竹忙不迭地拎起裙摆,坐到慕容雪的对面。艳眸眨都不眨地看着她。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呢,天生丽质,不需要任何脂粉的修饰,就美得令人窒息。就连她这位姑苏城的花魁,在她面前也是自惭形秽。
    “莫公子,林少爷他对我从来没有一点点情份,上次冒犯你一事,完全是盼竹不知天高地厚,自作多情地以为只要。。。。。。。莫公子你不在苏州,林少爷就会看到我的存在了。呵,我真的很蠢,我认识林少爷都几年了,而你才认识他几天。他看我就象看一棵太湖边的柳,而他看你,那眼神象会说话似的,无眼温柔,真让人妒忌。”苏盼竹想起从前,不免有点羞愧。
    慕容雪咬了咬唇,没有作声。
    “我舍了半张脸,才弄懂这个道理。莫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林少爷的话,他对你是真心的。要是哪个男人爱我到那种份上,哪怕一天,我死都情愿。”
    “但凭眼神就能代表人的心吗?”慕容雪幽幽地一笑。
    苏盼竹瞪大了眼,“你不相信林少爷?”
    “我该信他什么?”慕容雪反问道。
    苏盼竹急得直叹气,“莫公子,那天你回洛阳时,我本来去求林少爷,让他带我去见你,请你宽恕我的罪过。你刚好离开,林少爷在码头边送你。那天,他和我讲了许多许多,都是关于你,他说你们有误会,他错在不该不信任你,不该忽视了你对他的好,他胆怯。。。。。。。什么什么的。我没见过他对谁那么溢于言表,神情那么温柔又那么心痛,一口一个悲儿。莫公子,他一个温雅斯文的人都为你这样了,你还犹豫什么?”
    苍白的丽容绽开一丝笑颜,她落莫地摇头,“我没有犹豫地从洛阳来了,可是他。。。。。。。却要成亲了。我不怀疑,而是确定。苏姑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成亲?”苏盼竹念叨着这两个字,不太明白。“谁要成亲?”
    焦桔白了她一眼,“还能有谁,你曾经暗恋着的林少爷呀!”
    苏盼竹不好意思地脸一红,“那么俊逸帅朗的好男人,谁不喜欢呢!但我有了自知之明,不会再沦陷下去了,因为我知道林少爷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不谈这个,不谈这个,刚刚说到哪了,林少爷要成亲,不可能的事。”她断然说道。
    “老管事说的,能有假吗?”
    “焦桔,不要再说了,结账回府吧!”慕容雪扶着桌子站起来。人真的好怪,一句话就如一声惊雷,轰一声又把她打回了冬天时的心情。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脚也发软。
    苏盼竹一把抓住慕容雪的手,“莫公子,你千万要冷静,说不定又是一个误会呢!我认识林少爷好几年,他真的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在这苏州城呆着,怎么没有听说他和哪家有婚约呀?虽说他从前一直坚持说有婚约,但那是婉转的推托之辞,不是真的。”
    “苏姑娘,我比谁都渴望你这句话是真的。可惜她不是。他要娶的人一定是苏州人吗?”慕容雪拂开她的手,由焦桔扶着向店外走去。
    “莫公子,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是实,你一定要沉住气,要相信林少爷。你亲自问过林少爷了吗?”苏盼竹追着身后,说。
    慕容雪身子一晃,但随即心情又黯淡了。她也好想亲口问下他呀,可他去的那个远方是哪里啊?
    ”);
    正文 番外:俏王子(三十一)
    (”
    陶然阁外有一棵很大的榕树,风一吹,树叶哗啦啦地响着。慕容雪和焦桔经过树下时,忽听到一声惊呼,“是那个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吗?”宛月从彩妆坊中惊喜地跑了出来,粉嫩的香腮红润润的。
    慕容雪手指冰凉,眼一直看着前方。焦桔深吸一口气,无力地转过头,应付地笑笑,“呵,是呀,方小姐好啊!”
    “嗯,我很好!”宛月笑得脆脆的,瞟到慕容雪冷漠的表情,她有点无措,她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公主,那天在街上,知府大人还对着她下跪呢!宛月不知该称呼慕容雪,羞怯一笑,“你。。。。。。也在呀!”
    这句话在慕容雪听来,就象是不情愿看到她却又不得不打招呼似的。林大哥和她说起自己了吗?
    她象书生般对宛月回了个礼,淡淡地点头,“是的,我也在!”
    “你们到屋里坐会吧!”公主的气质又好,人又美,令人屏息,宛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慕容雪,热情地邀请。
    焦桔忙摇手,知道公主心里此时早已是悲伤到极度。“我们刚从陶然阁喝过茶,不坐了。”
    宛月才舍不得和这么美丽的公主分开呢。公主通常都呆在皇宫中,只因这苏州城秀美,她才过来游玩,不然哪里会见到这么尊贵的人啊!“姐姐,我正在试穿衣服,你。。。。。。。能不能进来帮我参考下?”她想了个法子留住焦桔,当然也就一起留下慕容雪了。
    焦桔拍拍心口,要是请她参考下某招把式,也差不多,这参考衣服喊错人了吧!她和焦桐是双胞胎,焦桐穿什么,她就穿什么,只要小几号就行了,从不花精力的。“方小姐,你。。。。。。另请高明吧!”她坦白地说。
    “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就行了,不难的。”宛月抓住她的衣袖,就往店铺中拖。
    焦桔回头看看慕容雪,咦,公主竟然跟过来了,她把拒绝的话语咽了回去。
    站在林若阳的账房前,慕容雪有一刻的怔忡,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跨进去。在这里,林若阳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温情脉脉地看着她。
    不能再想了,她闭上眼,一脚跨了去。
    满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