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见到你。”一面之缘,甚至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他作这画,请梅朔雕屏风,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寄思,从来围着他转的都是齐明珠那般的纨绔女,那时第一次见到如此飒爽英姿的女子,少年春心萌动,过了这许多年,她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是会脸红心跳。尤其是见过梅三少对她的少君种种,他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良人而已,无需荣华富贵,只求一心相对。
    原以为齐明珠虽然纨绔,对自己也算一心一意,却才知道,她不仅在青楼花街相好无数,自家竟然也有珠胎暗结的通房。然而,最最让他心寒的是,她居然能视自己的亲骨肉如草芥,口口声声是为了他,这一次,他算是彻底看清了她,想来若是将来她有了新欢,自己也会是那被弃之如旧履的人。
    “邱公子,这画卷,未免引人误会,还是…”
    她话语未竟,邱萝卷起画卷,“放心,既然水大人这么说了,我会毁去它。”再抬眼,面上已是云淡风轻,君既无心,我何苦相求?
    “不过,你告诉梅三少,她总是欠了我一个木雕,就算不是屏风,要一个核雕不算过分吧?”
    水南清忍不住笑道,“你好像很喜欢这些?”
    “确实。”他站起了身,“水大人,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那个让你害怕会误会的人,是哪家的闺秀?”
    水南清唇角笑容越发厉害,视线看着不远处的大锅,“他不是哪家的闺秀,他只是个曾经绕过弯路,走过岔道的傻瓜,有些人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好,把他的心丢弃在一旁。不过,其实我也该庆幸她的愚蠢,才让我可以拾起这颗真心。”她低下头把碗里的凉茶喝尽。
    邱萝朝她告辞离开,她起身回了一礼,走到那大锅后面,把已经脚软的人拉了出来,“听到了?”
    林影脸红地点头,看着邱萝的背影,“他很美,很好,比我好太多。”
    “那又怎么样?”她抽出他的手,“大热天的,你怎么这么冰?”
    一低头,才发现他一直贴着冰镇的大锅站着,“你这个家伙,这下倒是凉快了。”
    “你,你为什么不喜欢他,而是喜欢…”
    “你。这需要理由吗?如果一定要的话,那天我在二姨的医馆被一个冒失的家伙撞了,结果,这个冒失鬼那一撞,就把我的心一起撞了去,掉在了他身上,收不回来了。”
    “油嘴滑舌。”
    “就算是好了,我也只说给你听。你手里什么?”
    “凉糕,给二姑夫的。”
    “说到糕,我也有点饿了,我们去那边的酒楼叫两个点心好了。”她拉着他走出来,“影儿,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等你嫁了我,到底是叫二姨,还是叫二姑姑?”
    “这个…”他摇头,“不知道。”然后笑道,“不都一样嘛。”
    两人上了那酒楼,才坐定,水南清正要叫小二,却发现林影抓着她的手一紧,她正不解,朝不远处看去,靠窗的地方,坐着一个喝闷酒的女人,却是齐明珠。
    她眯着眼,哼了一声,“看来之前在锦缎大赛上输给了凤阳苏家,对她打击很大。”
    “锦缎大赛?”
    “每三年办一次,赢家可以承接之后三年进贡布匹的生意,那可是很大一笔买卖,齐家赚不到钱,她可就没得挥霍了。”
    “清。”
    “嗯?”
    “之前那个,齐家出劣质布匹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水南清眯起了眼,“怎么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官的。”
    “我是啊。”她理所当然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先是个好妻主。”
    她的话,让他的手慢慢松开,“清,你等我一下。”
    水南清没来及问他要做什么,他已经站起了身,朝齐明珠那桌走去。
    齐明珠正自己一个人闷头喝着酒,看到一双绣鞋停在自己桌前,一抬眼,“我当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林影抓起桌上的酒杯,兜头一杯酒就洒在了她头上,“这一杯,是替我没有出世的孩子,敬你的。”
    酒水淋湿了发,漫到脸上,她狼狈地站起身,周围传来酒楼里其他客人的嗤笑声,她正要发怒,眼角瞟到站起了身的水南清,只得悻悻抹了把脸,丢下银子就下了酒楼。
    他回过身,正对上她赞许纵容的眼神。他勾起了唇角,能遇上她,真的是他三生有幸。若是他还是以前的心境,他又怎么会得到如今的幸福。
    二弟,谢谢你,是你教会我放下了那些执念。
    ***
    三个月后,邱萝大婚,嫁给了自家娘亲的一个门生,入赘邱家,喜宴上,有人送来了一个包着红绸的小木匣子,邱萝的新婚妻主打开来一看,却是一个精巧绝伦的核雕,上面雕着一扇木格窗户,窗户里面,是一对在喝交杯酒的新婚妻夫,房间摆设都刻得栩栩如生,窗的两边还刻了两行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朝阳如锦(一)
    湖心亭台水榭,坐落在跨水平台上,长廊错落铺开,廊上摆放着四时盆景,就在八角亭和梅花亭之间的廊上,一个少年面朝外坐在阑干上,一手抱着身边的栏杆凸起。
    梅花亭的亭角飞檐下方的侧梁上,安置着一个燕子窝,昨日下人们想要打下来,被小公子苏锦给阻了,于是这窝燕子就在这苏家的梅花亭上安了家。
    那少年,正是苏锦自己,他晃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无聊。”
    身后传来一阵笑语,“我怎么不记得这首诗后面还带着无聊两个字,锦儿,难道是我记错了?”
    苏锦跳下了栏杆,回过身走向迎来的女子,拉着她的手,“姐姐,我快闷死了,你就让我出去玩吧。”
    那女子大概二十七八岁年纪,整个人透着一股稳重安宁的气息,长得和苏锦有几分相似,“出去也可以。”
    “真的?”
    “多带几个人。”
    “行。”
    苏织微微侧过脸,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子中一个道,“苏朝,你就跟着我弟弟,做他的侍从,以后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那女子猛地抬起眼,“大小姐。”苏锦看着她,“我以前好像没见过她,她是新来的?”
    “嗯,两天前刚招进来的,她功夫不错,跟着你我也放心点。”她拍拍自己弟弟的肩膀,意思是让他安分点,“别出去太久,早些回来。”
    “嗯,我知道。”
    她带着另一个侍从离开,留下苏朝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看上去很是不情不愿。
    “你叫苏朝?”
    “是,苏朝就是小人,小公子有什么吩咐?”
    苏锦转了个身,走到她身前正对着她,“我姐姐都走没影子了,你还盯着那边做什么?你对主子都这么忠心吗?”那最后半句话带着隐隐讽刺,“其实你不想跟着我也没事,我就去和姐姐说,换你回去。”
    “不是不是,小公子说的什么话,能跟着小公子,我这是乐得找不着北了。”她抹了把汗,这可是苏织的宝贝弟弟,她怎么得罪得起。
    “好吧,暂时信了你。”他从湖心长廊上走到岸边,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苏朝跟在他身后,“小公子你要出门,是要上哪里去?”
    “镇阳楼。”
    ***
    凤阳城,传言因为在凤阳城城外三十里的林中,曾有青凤驰御,奔日展翅,因而得名,十数代前有一位帝王游巡至此,认为这个城池的名字太过霸道,有损皇威,想要替这城池改名。但是青凤奔日的传说早已深入人心,百姓认为此举会得罪灵兽,上万名书,于是那位帝王建了这镇阳楼,意在镇此霸气。
    数百年来经过三次修整,镇阳楼如今高有四层,全楼梁柱均靠榫头衔接,不用一钉,咬合处稳如磐石,飞檐峭立,背倚城外灵月山,与山间临月亭遥相辉映。
    这镇阳楼并不算是一座实质意义上的酒楼,梁后画壁上雕着凤阳的传说,楼台上虽设有雅阁座椅,但是酒菜价格昂贵,是普通酒楼的十倍不止,多数人上镇阳楼只为游赏,除了富贵之人,都不会在此用膳。
    不过今日,镇阳楼的第四层楼上宾客满座,不仅雅阁俱满,站在堂内的人也是拥挤异常。
    苏朝看着身前踩着楼梯上楼的人,心下倒是在暗叹,还以为这小公子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出来不用多久就会喊累,没想到三人以步代车行了有个把时辰,他这会踩起台级来还步步有声,倒是看不出来,这小公子体力甚好。
    苏锦惊讶地看着密集的人头,“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小缜,你挤进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那小侍点头挤进了人群,他回过头,正见到苏朝抬眼看着壁上雕画,“很漂亮吧,这些雕画是三年前那次整修后才有的,我第一次看到这个也看呆了,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雕画。”
    苏朝勾着唇,“我是在怀念。”那次老大接了生意,老三知道她要雕这么绕楼一圈的雕画,还气得用刀砸人,她没记错的话,左边廊柱的背面,还有被她砸出来的刮痕。
    他正不解,小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小公子,是有人包下了这第四层楼。”
    “包下了?”
    “没错,我们凤阳城的两大才女在此比试,这些都是来观战的人。”
    “那姐…”
    “大小姐就在里面,是那赵白波包下了这四楼,并且向大小姐下了战帖。”
    “赵白波,哼,姐姐的手下败将,怎么还敢来?”
    “小公子,这次她肯定是有备而来,来报上次的仇的。”
    “我也去看看,苏朝。”
    “小公子。”
    “给我腾出个地方来。”
    “小公子,这里地方小人拥挤,属下刚好知道个绝佳的观战地方,就是不知道小公子俱不俱高?”
    “我当然不怕。”
    她伸手揽过他的腰,轻轻几个纵跃上了那横梁,悄无声息,雕画间正有一三角横隔,她松开手,“得罪了,小公子。”
    小缜在下面张大了眼,这个侍从,居然抱着小公子就上去了。
    苏锦怔了一下,一低头,果然自家姐姐和那赵白波两拨人马都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姐姐说的没错,你的功夫真的不错。”
    “过奖了,也就是借了些力,从小就没什么用处,所以,也就能替人做做护卫。”
    “苏朝。”
    “嗯?”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你瞒得住姐姐,却未必瞒得住我。”
    她僵了一下,“小公子以为我在装什么?”
    “你就不是这么个性子,何必装得斯斯文文的?”
    “那小公子认为我该是个什么性子?”
    苏锦晃了晃脑袋,“你听说过老鼠偷油?”
    “当然,围棋中边角杀招,以两点断对方…”
    “停,停,我不是和你说这个,我就是说老鼠去偷油喝,结果掉进油壶里,四脚沾满了油,再也爬不上去,活活在油里给溺死了。”
    “小公子讲这个做什么?”
    苏锦笑着故意凑到她耳边,“你可比那油,还要滑溜。”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下面一道高声,“既然如此,那么就请苏小姐同赵小姐各以石为题作画一副,限一炷香时间。”
    苏锦歪着脑袋,“怎么姐姐竟是画些山水?”再偏过头,叹了口气,“虽然那赵白波人讨厌,不过这奇石画得我不得不说,还算好。”
    “既有山水,那便有山石,天然自生,意境上岂不是好过那些观赏之石?”
    “苏朝,你看这些来的,都是什么人?”
    她抬眼扫了一圈,“看热闹的?”
    “这就是了,这里的人,要不就是吃喝不愁的二世祖,要不就是自居风雅的所谓墨客。你觉得在她们眼里,会是姐姐的山石好,还是赵白波的那些什么琉璃玛瑙玳瑁好?”
    “小公子。”苏朝扬起唇角,“其实单论画工,赵白波未必输给大小姐。”
    苏锦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一炷香很快烧完,苏织搁笔,却是一副灵月山的观景图,“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