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学这么多,我哪记得她是哪一个。我看你担心的不是她,是另有其人吧?”
    “苏曜!”
    “哼!”
    嘟——嘟——
    苏曜挂了电话。
    良已叹了口气,想了想,打通了良世臣:“喂,爸,你在哪儿?”
    半个小时后,良世臣开车到了帝皇。良世臣今年四十八,保养得宜,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走进酒店时惹了许多妹妹的目光。他看到良已,急忙走过来:“正好,丫头,我也有话问你。”
    “先别,我先问,公司现在有没有闲钱?”
    “啊?”
    良已给良世臣叫了一杯绿茶:“我朋友出了事,需要钱疏通一下。公司有多少闲钱,先借给我。”
    “我不清楚,一会儿我问问吴哥。”
    “嗯。”良已仔细看了看良世臣,“爸,你好像老了。”
    “死丫头!”良世臣一听黑了脸,“你长大了,我能不老吗?”
    “嘿嘿。瞧您紧张的样子!”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撒娇,“什么事要跟我说?”
    良世臣嘴角一僵,喝了口茶,斟酌着开口:“我听说……我听说一件事……”
    “什么?”
    良世臣眉头皱起,看着良已,小声地说:“爸爸听人说,你和苏少……苏少他威胁你,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良已整个人就僵了:“老爸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当、当然不是了。”她很不容易才挤出笑容,却自己不知道比哭还难看,“你女儿我多精明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
    “丫头,”良世臣按住她的双肩,“老爸虽然贪钱又好赌,但卖女儿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干的。就算要饭,老爸也不愿意你受半点儿委屈……”
    “爸!”她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瞧您说什么呢!就算您不信我,也该信苏少啊。人家堂堂苏氏银行所有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使那些下作手段,您女儿又不是金山银库。别人不了解,咱们做生意的还不了解吗?人,哪有钱重要!”
    良世臣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丫头……”他摸了摸良已的头:“是爸爸没用,爸爸没管好公司……”
    “爸你别这么说。”
    “不管怎么样,你记住,老爸我宁愿讨饭,也不让你过仰人鼻息的生活。”
    15
    15、no 15 ...
    老爸清点公司财务后,交给她一百万。她揣着支票,给阮峰打电话,老天保证这次打通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良已?”
    “你在哪里?”
    “我、跟着媛熙出国了,刚下飞机。你有事吗?”
    她就站在良氏楼下,开车门准备进去。路上飞来黑色的低矮法拉利,嗤——地停在她面前。她本想告诉阮峰,她有闲钱可以助一臂之力,可现在拿着手机,脑中空白。手机那边阮峰喂、喂地叫她,法拉利下冲出苏曜。他气势汹汹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车上。
    她按了挂机,有些害怕:“你干什么?”
    他也不说话,抢了她的包就翻,化妆镜、唇膏等小东西被倒出来,他终于见到一张薄薄的纸片,拇指和食指夹起来,用力得指甲发白:“你打算用它帮阮峰?”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咽了口唾沫点头。
    “你有没有脑子?”他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抓到自己面前,“我给钱养着你,你居然敢给钱养他?”
    “我没有。”
    “那这是什么?”他晃了晃纸片。
    “我、我只是想帮他。”
    “哼,我看我是对你太好了,你都忘了你欠我什么!”他甩开她,踩油门。
    她缩在座位上:“你、你要干什么?”
    他一言不发地狂踩油门,途间几次危险超车,惊得她闭眼尖叫。车子在帝皇酒店前刹住,他怒气冲冲地拉她下车。见他如此失去理智般地发火,她吓得死死抱住座位。他拉了两次居然没拉动,更气了,俯身在她眼前:“再不下车,我就在这里办了你。我是男人无所谓,可你……良家还要不要脸?下来!”
    她惊惶地看着他,指尖一松,瞬间就被他拖下去,接着上了电梯,她扭动着被抓得生疼的手腕:“苏曜、苏曜。”
    今天天气凉,他穿着一件深灰薄羊毛套头衫,脖子转动时短发柔软地拂过衣领,黑珍珠一般地瞳仁盯着她:“还记得分手时,你说过什么话吗?”
    十年前学校男洗手间里近乎□的事情发生后,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冰冷地吐出“分手吧”三个字。
    他背对着她身形一僵,什么话都没说。
    她抓顺头发,扭门球离开。
    过了大约一个星期,周末姐妹约唱歌,她下午四点出门,那时还没有驾照,只能打的。刚走出小区,十字路口就有个人一阵风似地跑到身边,吓了她一跳。待看清来人,皱着眉头:“你来干什么?”
    胡潭将年轻脸庞的苏曜称得几分沧桑,嗓音也沙哑:“我……”
    刚说第一个字,她的眉头皱得更紧,捏住鼻子:“你喝酒了?”
    “良已……”
    她挥舞着另一只手想拨散这些令人无法忍受刺鼻的酒气和汗气:“我有约,先走了。”
    正巧有的士停下,她抬脚就想走,被他抓住手腕,猛地抱进怀里。她每个毛孔都快炸开了:“喂、喂!”推开他,怒:“很脏知不知道?我还要去喝歌,你别让我出糗行不行?”
    他痛苦地看着她,脸色苍白,“我、我不想分手。”
    她嘲弄地笑了一下:“你以为自己是谁?我说分手就分手!”她再度想走,却再度被他抓住胳膊:“这些天我很想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这么想你,那天的事,我道歉,我保证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她甩开他的手:“你烦不烦,我要迟到了。苏曜我告诉你,当初我吻你只是和别人打赌,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至于后来跟你在一起,只是看你好像挺喜欢我的份上,我觉得好玩儿。不过发生了那种事,是个脑筋正常的女孩都会跟你分手啦,我又不是心理变态!”
    他心里痛得快碎开来,听着这些话,五官都纠在一起:“我知道你气我,故意说这些……”
    啪!
    大庭广众,她响亮地甩了他一把掌,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吃疼地握了握,绝情地转身:“我以后都不想看见你!”
    的士车门砰地一声合上,扬长而去。他站在原地,太阳光尖锐地刺下来,蛰得他紧紧闭上眼睛,几欲晕倒。
    那时她是真的张扬,家中生意正盛,人人见她都让三分,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洗手间里被强迫,就像尊严被踩在地上一般地难以忍受,所以对他也分外残忍,发动了全体同学遗弃他。
    他本就少言,没人跟他说话。现在更糟,人人都知道游戏女王甩了他,有些小人为了讨好良已,开始使计整他:校门口被赌以至迟到、上课被橡皮粉笔砸头、食盒被打翻、被关在洗手间里整整一个下午……他狼狈不堪,她却有些恶意地站得远远的冷眼看他。那种目光他毕生难忘,冰冷得就像冬天北海道里翻着白肚皮的冻死的鱼。
    大约是整得腻味了,冬天一过,他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只是经常看见她,除了在班上,食堂、体育场……无意地张望,都能看见她纤细的身影。她酷爱白色,羽绒服穿在身上,映着胜雪的肌肤,像雪娃娃一样立在楼道前。余雪未融,她的眼神像是凝着这雪,冷冷地朝他瞟过来。
    他习惯性地撇开视线,却在前一刻见她突然笑了一下。以为看错了,定睛去看时,果见她正在笑,正对着自己笑。
    他朝后望了望,又朝左、朝右看了看,确定她在朝自己笑之后,竟不知该过去还是不过,呆呆地站在原地。
    “喂,球传过来!”
    他转头,见陌生男孩在篮球场向他招手,脚边正有颗珠骨碌碌滚过。他随手一抄熟练地抛出。男孩接过,应该是一年级刚入校的学弟,很热情地说:“你技术好像不错啊,打一场?”
    他正要答话,却见那学弟眼睛一亮,盯着他身后的方向,笑:“学姐!”
    熟悉的香气飘进鼻端,她步伐轻快地与他擦肩而过,笑是笑着的,可眼中哪里有他:“又出了一身臭汗。”话是嫌弃的,可语气满满的都是宠溺,男孩笑得眯弯了眼,昂起下巴:“这才是男人。”
    她卟哧一笑:“才多大啊,不害臊。”
    男孩丢下球搂住她的腰:“怎么,要证明吗?”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男孩比她高半个头,常常锻炼的肩宽阔有力,虽然小她一岁,可看上去一点不会不协调。他低头亲吻她的唇。
    她回抱住了他。
    她居然抬手搂住了他!
    苏曜瞪着眼珠都快掉下来,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被怒火蒙蔽的视线里,看见她睁眼看向他,眼睛挑衅地聚满讥笑,一只手还和他打招呼。
    什么都来不及想,他冲上前拉开她朝着男孩就是一拳。
    16
    16、no 16 ...
    男孩愣神过后举起拳头冲过来,两人抱打在一处,球场上其他人见状忙过来劝,顿时乱作一团。男孩人气高,队友们聚在他的周围,关心地检查伤势。他则孤独地站在对面,神情倔强,只转头盯着篮板下白衣胜雪的她。
    她的目光仍旧冷,小羊皮靴缓缓踱过来,弯腰抚着男孩的脸:“瘀青了。”
    男孩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看他。
    她转过头来:“我有话对你说,跟我来。”
    她把他带到操场旁边的树林里。樟树即使是隆冬照样青翠无俦,她靠在树干上,懒懒地垂下眼帘:“真的想我?”
    他咬唇。
    “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在帝都订了包厢,你也来吧。”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听到的。
    她笑了笑,瞳孔澄清,像冬季干净的天空:“我考虑考虑要不要复合。”她抬脚走出树林,与他擦肩而过时被反应过来的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冷冽的风中他的怀抱温暖如春。
    铃——
    她拍拍他围在自己胸前的手:“我要上课去了。放开,乖。”
    他放开手。
    她微侧头,眼角余光瞥见苏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所盼望时,一天都显得漫长,何况是三天,且还是那样焦急等待的苏曜。他想破了脑袋,最后在学校附近的精品店买了一根苗银簪,幻想着她又黑又长的直发挽起来的漂亮模样,笑弯了嘴角。
    他亲手选了白色的礼盒,让店家细心包装,然后妥贴地放进大衣口袋里,骑着自行车到了帝都酒店。他的手放在口袋里,不自觉地轻轻叩击礼盒,将准备好的台词默念许多遍,心如鹿撞。
    站在包厢外,他深深地吸气,忍住想大叫的高兴,强作镇定地拧开门球。
    啦~啦~啦~
    震耳的歌声扑面而来,黑漆漆的包厢里,五色光斑旋转在人的脸上,满室的男女,唱的跳的、喝的笑的,群魔乱舞。
    他怔住,笑容凝在脸上。
    “苏曜。”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许早就站在门口等他,脸上描着精致的妆容:“等你很久了,快进来吧!”她揽了他的胳膊,拉他坐在沙发上,半个身体靠着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他晕乎乎地觉得高兴。手摸到口袋里的礼盒,正想送出去,歌声突然断了。不明原因的众人停下喧闹,齐齐向点歌台看去,却突然灯光乍亮,刺得人下意识闭眼,听见麦克风里顽皮男声:“我有事宣布!”
    原来是一年级学弟张晟,校篮球主力队员。“我喜欢良已学姐!”
    苏曜听得心脏骤缩,家变时面对犹如豺狼的亲戚和债主时产生的恐惧像老朋友一样地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