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打算,背后没有一个有势力的家族,皇上再喜欢有什么用,哪天出来个更漂亮、更年轻的,失宠还不就是一转脸的功夫,“哀家这记性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前几天卫妃还跟哀家提起来你的年岁,这一转脸我就给忘了。”事实上根本不曾谈过她,又何来的忘了?
“回太妃,过了春上,就满二十二了。”
点点头,“不大,卫妃不也是二十二才遇喜的。”饮下一口茶,“咱们这位皇上重国事,整日忙着操理国家大事,至今这后宫也没个掌事的,子息也不够旺盛,哀家一直为这些事发愁,就希望你们能为皇上多添几个小皇子,这么一来咱们这宫里不就热闹了嘛。”
莫蓉望着她手上那枚翡翠戒指笑意融融,是会“热闹”的,皇子越多,闹得越凶。
“对了,哀家记得你娘家还有兄弟吧?”这才谈到正事上来。
“是,一个兄长,两个弟弟。”
“你那两个弟弟都在军中吗?”
“是的,蒙皇上恩宠,之前在御林军效力,后来都调去了西北。”
放下茶碗,王太妃瞅着她笑意盈然,“千金难买的就是年轻人的上进,你这几个兄弟听说都是得皇上喜欢的,今后定然会大有作为。”
“谢太后夸赞。”
莫蓉本以为她会提起平奴,可她猜错了,她只字未提,两人谈得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从王太妃那儿刚回到崇华苑,赏赐便也到了——王太妃让人送来了一张药方,舒经络的,庞朵见过,说是后宫妃嫔们用来求子的药方。
就是因为这张药方,才有了后来的诸多事,而这诸多事改变了莫蓉的一切。
药方被莫蓉随手夹在了一本《铭文录》当中,她没打算用。
一年多了,被召幸的次数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可始终没有消息,想来是上天根本就不愿给她做母亲的机会。
可庞朵不这么认为,硬是照着药方把药配了个齐全。
“娘娘,您就喝了吧,这药特别,不能用一般的药壶,奴婢可是求了半天执事的公公,才借过来的。”
拗不过她,莫蓉勉强喝了下去,结果当天夜里吐了个半死。
生孩子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如果靠喝药能生出皇子来,那还要皇上做什么?所以莫蓉觉得这求子的药方堪称无稽。
这段日子,尉迟南再没来过崇华苑,一方面朝廷事忙,另一方面,最近赵又欣低下了身段,他去凤阳宫的次数增多,显然目前还是赵又欣的时代,别人莫与争锋。
“最近换香料了吗?”莫蓉从桌案上抬头,一不小心把墨汁蹭到了画纸上,一副快完成的山水就那么白画了,不禁怨叹。
“没换啊。”庞朵纳闷,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事,“是不是闻着不舒服?”
“就是觉着最近这香料似乎清淡了些。”折上画纸,有些不甘心,画了一个晚上的山水就让那几滴墨汁给毁了。
“这香料是前几天执事公公们刚发放给各宫的,说是今年新配制好的,兴许是新配的,所以闻着不够浓,娘娘要嫌清淡,奴婢这就去多放一些。”
“不用了,就是偶然这么一问,时辰不早了,睡去吧。”
“娘娘,时辰还早,要不再等一会儿?”
“还等什么?这会儿皇上还在凤阳宫,难不成他还能过来?”清洗好画笔,挂上笔架,顺手拔了发髻上的步摇,既然等不来,那就不要硬把自己的闺怨勾出来,否则这漫漫长夜如何过?
蜷缩在被褥里,捂了很久,被子里仍然是冷冰冰的,也许她天生就是个凉薄的女人,血跟心一样。
坐起身,突然觉得呼吸不畅。
拉开帐子,赤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吧嗒吧嗒的。
呼吸不畅——每隔一段时间,这种窒息感就会如噩梦般降临一次,她需要更大一点的空间。
“你这是在干吗?”尉迟南盯着她踩在雪地上的双脚,这女人发什么疯?大半夜竟赤脚踩在雪地上!
没想到会撞上他,莫蓉有些不知所措,“刚想起来好像丢了什么——”手在空中划了半圈后垂下,她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回到内殿,莫蓉从床角勾过鞋子,回过头,他就在跟前。
不知因为什么,今天有些排斥他的碰触,也许是那天他跟赵又欣的画面太温馨,让她有些……是的,她可能是有些嫉妒,但也只是一点点。
所以,她才会有一点点排斥他。
“知道吗?今天有人在大殿上赞扬你。”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让两人的手掌紧紧相贴。
有人在大殿上赞扬她?这就是他还能记起她的原因吧。
“不想知道是谁吗?”
摇头,她能猜到是谁,能在大殿上提到她的人,除了那些匈人的使者,还会有谁,她二十二年的生命中,只出过那么一次风头,怎么,想看她欣喜若狂吗?可惜她现在没心情表演给他看,因为他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让她呼吸不顺。
“生气了?”他当然看得出来,那天她掉头就走时,他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幕,女人的这些小脾气他很了解,赵又欣也这么使过脾气——不过最终却乖顺的很,因为她懂得了一个道理,失去了他,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咬着手背,忍受着他制造出来的痛楚,这种事对男人来说也许只是一种纯粹的征服——
尉迟南眉头蹙紧——她竟会咬他。
轻拭嘴角,指肚上是一抹轻浅的血痕——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被女人咬,还是在欢 爱的时候。
莫蓉的胸脯起伏不平,努力吸收着新鲜空气,实在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而且她讨厌被吻唇,那会让她有种恶心感。
尉迟南盘坐起身,被褥滑至腰腹,激情的残余让他呼吸还略显急促,这女人骨子里透着一股怪异的泼辣,“有药粉吗?”伤害龙体是大罪,这伤口当然不能让人看到,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伤让她受罚。
十五 家族 一
他没有生气,也许是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索性伤口在内唇上,到也看不大出来。
清醒后,她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但为时已晚。
“是不是太妃说了什么?”她一向乖巧,即使是装的,今晚太过反常。
摇头,能跟他说什么,说这宫里待久了让人窒息?“可能是胸闷的老毛病犯了,胸口堵得厉害。”跪坐着,动手整理床头铺放的药粉,长发就那么散在脸颊两侧,只露出光洁的额头。
尉迟南看着她的额头,若有所思,“想不想回东省看看?”
这话一出,莫蓉的手一抖,药粉洒了一床。
尉迟南破笑,就知道这个提议可以让她变成个真人,那晚发热时,他可没少听她“阿爹”“阿娘”地叫。
“如你所说,长河子孙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与匈人大战的时间恐怕要提前了,这‘京东直道’不能再等,看来是非要我亲自去一次不可了。”
莫蓉抬头,因为他的措辞中那个“我”字让人遐想不已,“带臣妾一起去?”
“就你一个人的家在东省。”
这个人可以是恶魔,也可以是神明,莫蓉看他一眼,低头伸手抹掉床上的药粉。
她不是猜不到他带她回东省的目的,这是在给他们莫家助势,毕竟她的兄长即将接手这魏国开国以来最浩大的工程,当然,这当中也不排除对她的恩宠,只不过这个成分相对渺小地很。
但,她依然非常感激他,她明白这个恩宠有多大,也明白这趟出行很可能让她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可她不在乎,此刻。
这并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出巡,没有皇驾华盖,也没有大批随行,同时又不是所谓的私访,各州府的官员都知道皇上的行迹,尉迟南的目的就是要这些官员的心吊挂起来,这就是他此次出巡的目的——为莫函扫平一切莫须有的阻力,其急切的动作不难想象他是多么想跟匈人大规模会战。
这份急切同样也可以从平奴的信中感受到,边关今年伊始就频繁调兵。
他是个雄心勃勃的帝王,莫蓉半掀车帘,透过朦胧的晨曦凝视他的背影——一大早他便下了车驾,非要骑马,害一群侍卫慌张的很。
“吁——”所有车驾一律停下,因为他要登山。
这里是东省与中省的交界,过了这座山,往东是东省的万顷沃野,往南是万里长河。
正值日出,东方一片红尘,大河上下茫茫无际,一派欣欣气象。
尉迟南拔剑侍立,剑锋在红日中寒气逼人。
当红日跳脱出地平线,剑锋闪出一抹刺眼的光亮,在空中旋转着落下山崖,他身后的侍卫、随行们骤然高呼,这是一个誓言,来自百年前这个家族最初的誓言——破虏、平乱。
看来这个沉寂了百年的战魂又在尉迟家男人血液里重新复苏,白骨堆砌、马革裹尸、女人哭、男人血的时代即将再次归来。
莫蓉裹紧披风,望着天际那轮红日,耳际尽是男人们雄浑的呼喊,让人战栗的呼喊。
这场风波看来是非要她遇上不可了……
进了东省,天气倏然暖和了起来,她那些皮肤干痒的毛病也跟着不药而医。
沿路的州官府衙,因为事先有明令,不得恭迎,因此四下都静悄悄的,走了两天,甚至都没见几个人影,让尉迟南很不高兴。
到了第三天,尉迟南令随行一名御林军的武将携车驾继续东行,而他和莫蓉在陈迟跟几个内卫的陪伴下转而南下,打算走长河水路。
可惜的是他不能坐船,或者说这些人都坐不得船,只一个上午,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便吐得脸色青黄,只得再下船改走旱路。
二月,京都还处在酷寒之中,而东省却已是一片青绿,因为他昨天晕船的厉害,只好在一个小码头靠岸,好不容易坚持到临近的一座小镇上入住。
她还真没见过有人晕船这么大反应的,吓坏了陈迟跟那几个内卫,满世界地找大夫,巴掌大的小镇,统共也就两三个大夫,全被带回来排排坐,只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晕船而已。
一大早莫蓉便匆匆起身,因为随身没带女侍,免不了要她服侍他的起居,这里的饭食肯定是不合他的口味的,他是皇帝,当然不能让他凑合,这小地方又找不到什么好厨子,只能辛苦她了。
切切弄弄,虽不能依照宫里的规矩,但也不能太过寒酸,等饭食都做好,莫蓉回身打算招呼人帮忙端菜,却见那两个师傅呆在原处。
这家的老爷是什么人物,怎么吃个早饭也要这么大排场!
早饭端到桌上时,陈迟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莫蓉,这位莫婕妤确实贴心,都是皇上平时爱吃的东西,看来她受宠也并不全是因为朝堂上的权衡利弊,这样懂得大是大非,又善于观察小细节女人确实值得疼爱。
“文彦,坐。”陈迟字文彦,私下尉迟南一直这么称呼他。
陈迟赶紧回绝,即使不是在宫里,他也不能随便跟皇上、皇妃同桌而食。
“坐吧,正好有事跟你谈。”尉迟南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座位。
陈迟自然知道尉迟南的脾气,很顺当地入座,并双手接过莫蓉递过来的筷子。
“娘娘——夫人这手艺可是快赶上御厨了。”陈迟适时地送上了赞语。
尉迟南看一眼莫蓉,“怎么,这些都是你做得?”
笑,“这里的饭食口味,老爷你可能不适应,所以就私自动手做了。”
“不错。”算是不得了的赞誉了,多少御厨等着盼着能听到这句话,一辈子都未必能听到,她到是第一次就得到了如此高的评价。
尉迟南跟陈迟商量着是先见东省的官吏,还是等几天再见。
莫蓉没有跟他们一同吃,阖上门后,站到了客栈二楼的过道口,那里正好有一扇角窗,可以望见外面的市集。
她又回来了,长河岸的温润故乡。
“夫人。”一名灰衣侍卫在楼梯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去买些吃食。”她硬要走,侍卫也不敢硬拦着,只好跟在她身后。
这里是位于长河北岸,临近青陵城的一座小镇,位于东省的西北,从此往青陵城只有三十里路,莫蓉的祖父官居刺史府主薄,参与修编过东省的地方志,在打听到这些信息后,她自然明白自己现